這也只是荒年,等以后寨子富足起來,便還是各家過各家。
這都是昨日上山時榮桀跟說的,他十來歲就跟著父親上山,對這個山寨有著難以割舍的。
從養活自己,到養活兄弟們,再到養活所有逃難來的百姓。這個年輕的大當家一直很努力讓所有人都能食無憂,讓村民們過得比山下要好。
他也確實做到了。
青畫找到廚房,見只燕嫂子、翠嬸和兩個面生的嫂子在,便過去問早。
們都在忙,青畫把簪子還給翠嬸,又鄭重跟道謝,便也擼起袖子要干活。
翠嬸忙擺擺手,從大鍋里取出一張雜糧餅:“先墊墊肚子,離午膳還早。”
青畫笑著接過,安靜坐在一邊吃。
那味道真的很香,五谷的味道深遠悠長,帶著午夜夢回時最心心念念的意蘊,一下子就充斥在口里鼻尖。
大概沒有比能吃飽飯更幸福的事了。
青畫其實久都沒吃過干糧,喝了一整個冬天的稀薄菜粥,在心中,這簡單的雜糧餅比珍饈佳肴更珍貴。
翠嬸見吃得高興,也在一邊笑:“咱們寨子里早上中午都能管飽,細糧都拿出去換了銀兩,糧卻都流了下來。晚上就將就喝些薄一點的粥水,早早睡,總歸一天都能將就對付過去。”
青畫把里食嚼碎了咽下去,起洗干凈手,也過來幫切菜:“已經很好,我們村里早就吃不上這些了。”
或許是給替坐過高堂,也有了借之,翠嬸瞧著就多了幾分親近,很自然把當做自家的晚輩。
道:“其實留在下面村子里,苦的還是自己。”
這個道理誰都懂,可大家都不敢輕易落草為寇。
一旦在衙門里掛黑戶,后世子孫也都不了白,百姓們都很老實,不到絕路上誰都不敢連累家里人。
“若不是我已是孤一人,我也不會這麼利落就跟著大當家上了山。”青畫苦笑道。
這其實是大實話,眼看就要養不活自己,又不想連累村里人,機會就擺在眼前,如果不抓住就太傻了。
那一張籍貫戶引,沒有命重要。
翠嬸慈地看著,見切菜的手法利落,笑道:“你是個伶俐人,以后跟著大當家,不說遠了,翠嬸保證三年你就能上福。”
青畫笑開了臉去,聲音清脆聽:“哪能我自己福呀,咱們寨子的村民們都要上幅才行。”
翠嬸和燕嫂子深深看了一眼,都點頭應道:“說的在理。”
因為要做百十來口人的飯,幾個人手腳都很快,先用昨日里剩下的湯調了高湯,煮了滿滿一大鍋白菜青筍豆腐,老遠就能聞到香味。
另外一個灶里是一整鍋油燜春筍,這時節的筍子最好吃,又甜又脆,層層外剝開,里面是白白的筍,若是沒早早挖出來,一不留神就會竄竹子,要吃只能再等一年。這一大鍋筍子雖說油料放的很,單憑食材本的鮮味都能吃下兩張餅子。
另外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嫂子姓張,張甜姐,讓青畫不要嫂子,甜姐便是了。
廚房里一共有三個大灶,自己占了一整個,作流暢而自然,左手一個右手一張,不一會兒就把掌大的玉米餅子了一整鍋。
最下面燒了一鍋熱水,上面架了個大蒸籠,零零散散擺了十來個蛋。
等這些都弄好,翠嬸又取了自己腌制的芥菜頭,細細切,絆了點辣椒做咸菜。
青畫幫甜姐和面,聞著都覺得香噴噴。
玉米餅子里面一點細面都無,摻了玉米小米和豆面,將要了的時候,也是香甜得吞口水。白面這東西農人都舍不得自家吃,幾乎家家戶戶都拿去換了糧,一袋能換兩袋回,十分劃算。
等菜都出鍋,翠嬸就用大罐子扣在灶臺上保溫,又燙了一大把空心菜。
這些事兒說來簡單,做起來也累,就這幾樣菜,忙忙碌碌小半個早上,可算把議事堂的十張桌子都擺滿。
一鍋糧餅將有二十來張,幾個人又忙了好一會兒,才做了百來張出來。
就在最后一鍋餅子剛出鍋的功夫,外面就能聽到豪邁的山歌聲。
一把清亮的聲音唱:“那山上開的什麼花兒,吃飽喝足長壽花。”
唱歌的人調子很高,聲音悠遠,好聽極了。
翠嬸一聽,忙起鍋打高粱米湯,笑罵道:“雷強這小子,就搞七八糟花樣。”
青畫記很好,昨日是見過他的。
寨子里除了榮桀這個大當家,還有幾個領頭人,有點結的是鄒凱,沉默寡言的是連和,雷杰和雷強是一對雙生兄弟,弟弟雷強是個碎子,一會兒都停不下來。
再下來就是自稱“師爺”的葉向北和自稱“總管”的馮思遠。
青畫頓了頓,問:“他們下山次數多嗎”
雖說現在地方衙門已經沒什麼強兵厲卒了,但山匪畢竟干的到底是打家劫舍的“壞事”,要說危險也是真危險。
要不然翠嬸的準婿二灰怎麼會年紀輕輕便沒了,一樁好姻緣卻了憾事。
翠嬸瞧一眼,見仿佛是不經意才問的,心里不由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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