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十二月，深城。

悶熱的夏季維持了好幾個月後，前天一夜冬，溫度驟降。

寒冽的風伴隨著細雨，又又冷，冷意像穿服，直直往人的骨頭裏鑽。

盛氏大樓，安靜的辦公區域裏，咳嗽聲此起彼伏。

突然的換季讓泠染了風寒。

這次生病來勢洶洶，癥狀一天天加重，導致上班的時候完全提不起神。

旁邊工位的袁圓聽一直在咳嗽，讓趕喝點溫水先緩一緩。

泠摘下臉上的醫用藍口罩，出全部五。

端莊秀氣的眉眼，烏發垂落在兩肩，發質順，跟上的氣質一樣。

袁圓看到紅的臉，擡起手了的額頭，溫度灼燙。

“泠，你是不是發燒啦？”

袁圓見狀，拿來辦公室常備著的醫藥箱，翻找出溫槍給測了下。

一看嚇一跳，都燒到39度了。

“你別工作了，快去看醫生，趁現在醫院還沒下班。”

泠眉目間有些憊倦，覺自己的腦袋暈暈沉沉的。

點點頭，強撐著站了起來，剛好有份文件要給領導過目，順便給自己請了個假。

泠從樓上的辦公室下來後就開始收拾東西，又問袁圓哪家醫院離公司最近。

聽到說要陪自己去時，開口：“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泠不想麻煩別人，婉拒了的好意。

袁圓：“那你老公呢，不打個電話給他？讓他陪你。”

泠握住鼠標的手指一頓，微眨了下眼，慢半拍才反應過來“老公”這個詞。

輕聲說了句“嗯”，并無下文，便繼續剛才的作，按下鼠標鍵、關機。

走之前還用消毒水在自己的工位上噴了下。

袁圓猜想剛才那一舉是怕傳染給別人。

不跟旁邊的同事慨道，這樣子溫又細心的生到底被哪個男人娶了去，可真有福氣。

泠是三個月前職盛氏的，因為長得漂亮，剛進來那天就被不男生覬覦。

但後來聽說人家早就有主了，前不久還領了證。

盛氏的一群男頓時心碎一地。

談及領證這個話題，其他人又想起另一個人。

樓上辦公室那位陳總，陳濯清。

年僅二十六歲就坐上盛世集團副總裁一職，長相英俊，年輕有為，品行端正又潔自好。

公司裏有不生對他芳心暗許。

他前幾天突然在朋友圈發了張結婚證的照片，直接宣。

但只有紅的封面，并無別的信息。

“陳總的那位太太，到底是誰啊，真的一點風都收不到嗎？”

正說著，旁邊的電梯門傳來“叮”地一聲響。

幾人聽到聲音回過神來，隨意一瞥，馬上正襟危坐。

一分鐘前還在討論著的男人剛好出現。

他從剛才泠離開的那部電梯裏走出，旁邊跟著個男助理。

上的服是黑白系，長版的男士外套搭配西裝馬甲，以及黑西、皮鞋。

白襯扣子系，至領最上一顆，脖頸圈了條領帶，工整熨帖，隨意垂落在前。

陳濯清這幾天都不在總部，去了外地視察分公司，今天剛回來。

他正要去找海外事業部的負責人談點事，經過泠的工位時，習慣地了眼，發現人不在。

陳濯清停住腳步，高大的影落下，嗓音是好聽的磁沉，似是隨口地問了句：“泠呢。”

有人很快回答：“請假了。”

陳濯清眉心微皺。

一旁的袁圓怕老板以為員工隨意請假消極怠工，連忙補充道：“生病了，發燒39度呢，所以才請假的，剛才還一個人去醫院看病。”

隨即小聲嘀咕著：“也不知道老公有沒有陪去。”

陳濯清抓住重點：“哪家醫院？”

待聽到“人民醫院”四個字後他已經轉，還說了聲：“謝謝。”

又回頭跟自己的助理代：“等會那個會議讓盛西宇代我參加。”

幾人看他來去匆匆，滿臉不解。

袁圓更是一臉茫然，撓撓頭：“陳總剛才為什麽要跟我說謝謝？”

—

深城人民醫院。

泠掛了號後就坐在診療室外面的長椅上等待。

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迷迷糊糊中

聽到有人喚著的名字。

“泠。”

嗓音很輕，低低的，又好聽。

眼皮很重，近乎睜不開眼，艱難擡起，視線朦朧地看到一張悉的臉龐。

頭頂的白熾落在男人寬闊的肩頭和他那張淡漠的臉，像是鍍了層冷調的，白且冷。

男人優越的臉部廓線條逐漸清晰，泠半瞇著眼，臉略顯蒼白，啞著聲音喊了聲：“陳濯清？”

“是我。”

陳濯清半蹲在面前，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他五生得極好，那雙眼睛更甚，漂亮、深邃。

漆黑的瞳仁如朗星，清明有神，注視著你時，眼神直勾勾的。

“生病了怎麽沒跟我說？”

陳濯清不在深城的這兩天都有在微信上跟聯系，基本是一些很日常的對話，問吃飯了嗎，今天工作怎麽樣。

但泠只字未提自己生病的事。

泠懵了一下。

沒想到這一點。

泠：“冒而已，不嚴重的。”

機號聲終于到泠的名字，剛準備手去拿放在上的包，就被陳濯清先一步接過，作自然地拎在手裏。

泠看了眼，沒說話，默許了他這一舉。

後來醫生給開了張檢查單子，泠做了個常規，結果是由病毒染引起的發燒。

泠是今天的最後一個病人，醫生讓繳費拿藥後再去輸，然後就下班了。

兩人一起走出診療室，陳濯清走手上的病歷單，讓坐回到剛才的椅子上，叮囑道：“我去繳費，你在這裏待著。”

繳費區在一樓大廳，有不人在那裏排隊。

陳濯清長得帥，個高長的，人往那裏一站，在人群中很是紮眼。

等待的時候時不時地看向泠那邊的方向，確認人是否還在原地。

隔著人群，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彙。

對上陳濯清目的那一刻，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覺在泠口翻湧。

先移開視線，巧這時媽媽打來電話，問怎麽還沒到家。

得知現在人在醫院輸，說道：“那媽媽現在過去陪你。”

“不用。”泠擔心自己媽媽的問題，下意識拒絕。

看了眼那邊還在排隊的男人，實話說道：“陳濯清在我邊。”

“小陳出差回來啦，那就好。”媽媽在電話那頭似是松了一下口氣。

又有意無意地慨了一句：“有個男人在你邊，媽媽就放心了。”

後來陳濯清幫去藥房拿藥，帶去輸室找護士紮針，自己又去外面給買點吃的回來。

從他出現後，泠全程都在一種被的狀態裏，乖乖聽話，被他牽著走。

年後，很有過這種被人照顧的覺。

以前生病，都習慣一個人來醫院。

繳費是自己去排隊，的時候也沒有人在旁邊陪著自己，著肚子輸也是常有的事。

“給你買了點小米粥，醫生剛才說你最近飲食要清淡點。”

陳濯清從外面回來，落座在旁邊的空位上，他端著那碗粥遞到面前，又了眼正在輸的那只手。

泠像是看懂了他眼裏的意思，沒等他先開口，擡起自己空出來的手，“我自己來就行。”

“有點燙，吹一吹再吃。”他提醒著，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一直在震的手機。

剛接通，電話那邊的男人就開始控訴他：“陳濯清你去哪了？你怎麽狠心讓我一個人面對董事會那幫老頭的……”

“在醫院。”

陳濯清看了眼旁邊低頭在喝粥的泠，說話的語調拖長，語氣有種理所當然：“陪我老婆。”

“咳、咳。”

泠猝不及防聽到那聲親昵的稱呼，不小心被嗆到。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了好一會，才想起下午泠找他請假的事，罵了句話，“艸，我早該猜到的。”

“你這個見忘友的……”

“掛了。”陳濯清沒再聽他廢話，徑直掛斷電話。

泠想著他是不是有工作要忙，就說他有事就先回去。

“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

陳濯清將手機收回，聽著客氣的話語，坐著沒，眼皮微擡，直直地看著。

“你可以麻煩我。”

泠聽到他這句話，微微握了手中的勺子。

陳濯清盯著掌大的臉，突然擡起手，向的額頭。

男人冷冽的氣息忽然侵，泠睜大眼睛，漂亮的眼眸閃過一無措，著額頭上不屬于的溫度。

但沒躲開。

生的臉蛋白皙幹淨，因為發熱的緣故，染著點暈紅，鼻子也是紅紅的。

眉眼乖順，脆弱的樣子惹人憐惜。

“泠，你在生病。”

他輕嘆了口氣，神有幾分無可奈何。

明知道好像并不需要自己，卻還是要留在這裏。

“所以，請給我一個照顧自己太太的機會。”

……

中途泠睡了一覺。

醒來時發現旁邊的位置坐了個陌生的人，懷裏正抱著個酣睡的小孩。

撐起坐直了些，低頭看到自己上不知何時多了件黑的男士外套。

鼻間有悉的氣息，微微的苦，是雪松的味道。

曾在陳濯清的上聞到過。

轉了下頭，才發現陳濯清站在的另一邊。

男人量高大，下外套後，出裏的那件黑西裝馬甲，的款式，腰收窄，往下全是。

一正經的打扮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裏顯得格格不。

有不路人經過時，朝這邊投來目。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高舉，穩穩當當地拿著一個輸瓶，充當著人形支架。

他正在接電話，手機在耳邊，偏過頭在小聲講著什麽，可能太過認真所以沒留意已經醒了。

反倒是旁邊的那個陌生人見醒了，顧及著自己已經睡著的孩子，低聲說了句：“姑娘，不好意思，委屈你先生了。”

人解釋，家裏的兩個孩子都生病了，今晚輸室人又很多，位置本不夠坐。

的大兒子打了吊針後一直在哭鬧，怕吵著別人，讓孩子爸爸抱出去外面哄哄，自己則留下來照顧小兒。

陳濯清見一直站著，起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

還把泠剛才輸用的那個落地架借給了丈夫，自己則拿著輸瓶在那裏站著。

泠看了眼周圍，人頭幾乎占滿整間輸室，烏泱泱一片，時不時傳來孩的啼哭聲。

護士奔走在各個角落，忙到焦頭爛額的。

泠朝人微微頷首，表示理解：“你做媽媽的也不容易。”

人的眼裏瞬間多了點淚，朝道謝。

“你和你先生都是好人，以後一定會很幸福的。”

陳濯清這邊剛好結束通話，一低頭，發現泠已經醒了，正擡頭向自己。

準確地說，是看著他手裏拿著的輸瓶，快見底了。

他很快心領神會，隨手喊住一個路過的護士過來幫拔針。

輸結束，泠坐得太久，剛站起就形不穩，陳濯清眼明手快地扶了一下，長臂攬住的後腰。

溫香玉跌懷中，他的掌心過的布料。

生的腰盈盈一握，他一手就能圈住。

太瘦了。

泠半個子都在他懷裏，額頭不小心到了他的下，的。

兩人皆是怔了一下。

泠靠著他總算站穩了些，反應過來後推開他。

陳濯清覺懷裏一空，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

泠有點不自然地挽了下耳邊的碎發，朝他說道：“我們回去吧。”

兩人一起往醫院大門走。

已經是淩晨，外面燈火通明，大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三三兩兩。

泠坐進車裏後又開始犯困，假寐了一會後，一睜眼，車子已經停在家小區樓下。

低頭解安全帶，副駕駛的車門也被人從外打開。

一冷風吹到上，眼前晃過什麽東西，下一秒，屬于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地下。

那件男士黑外套又回到了的上。

陳濯清的影擋在面前，隔絕了一大半的冷意，手替把外套攏了些。

泠：“謝謝。”

陳濯清今天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這客氣的兩個字，突然反問：“謝什麽。”

泠語塞了幾秒，然後一本正經地解釋：“知道你忙，謝謝你今天陪了我這麽久，真的很謝你……”

“這不是我應該做的麽。”他出聲打斷。

泠聽到他的這句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接。

“泠。”

陳濯清喊了聲的名字。

有種無力驅使著他，將在心裏許久的那句話說出口：“你好像還沒適應好陳太太這個新份。”

“又或者，我換種問法。”

他間了，語氣試探道：“你有沒有——”

“有沒有後悔過。”

後悔跟他結婚。

泠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問，但很快就給出自己的答案。

“沒有。”

他沒說話，還是看著。

一雙漂亮的眼眸又黑又沉，像是要辨認話裏的真假有幾分。

又像是，想要在的眼裏找出一些什麽。

泠沒躲開他的眼神，坦然對視。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響著，嗓音平和，又重複了一遍：“沒有。”

“陳濯清，我從來沒後悔過跟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