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這句話問出的時候，意料之，沒得到任何回應。車裏安靜異常，蔣蕎可以清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呼吸停了停，覺周圍的溫度在升高。

見慣大場面的秦令舟，臉上閃過一錯愕，以至于連紅燈轉綠都沒發現。

時間好像按下了暫停鍵——

後面不斷傳來汽車鳴笛，在一聲聲催促中，秦令舟收回視線，像沒事人一樣，淡然地松開電子手剎，啓車子筆直往前開，沒說一句話。

即便不照鏡子，蔣蕎也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紅了，坐在副駕駛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嗎？

那不可能，話都說出去了。而且，真的覺得秦令舟比圈裏任何一個人都適合結婚。

蔣蕎坐立不安，但沒得到答複又有點不甘心，清清嗓子，大著膽子又問了一遍：“秦令舟學長，我願意負責，你要和我結婚嗎？”

這次，秦令舟沒再晾著。

男人右打方向盤，車子靠邊停下，車窗降下一條，夜風吹來，拂的黑發。

秦令舟熄火，手指慢悠悠點著方向盤，打量蔣蕎的眼神深邃而微妙：“你在向我求婚？”

“呃……可以這麽理解。”

秦令舟眉梢擡了擡，“理由。”

蔣蕎實話實說：“我家裏催的，我看你好像也一樣，既然大家都有這個需求，不如互相幫忙？你放心，我很乖的，婚後不會限制你。”

秦令舟角散漫一勾，“小畫家，結婚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沒想和你鬧著玩兒，是真的結婚，領證睡一張床的那種。”說完蔣蕎又覺得哪裏不對，補充道：“當然了，你不想和我睡一張床也行。”

這大概是蔣蕎二十四年的人生裏，做過最大膽的事，說話的時候，能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秦令舟沒什麽表，也沒說話。

蔣蕎實在不了這種緩慢的淩遲，沒話找話：“你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沒，只是有點意外。”

“意外嗎？”在蔣蕎的認知裏，秦令舟從小到大被孩子追，還以為他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

秦令舟嗯了聲，“第一次被人求婚，不習慣。”

“哦，那你要不要答應我？”事發展到這一步，蔣蕎徹底不要臉皮了。

屏住呼吸，心跳怦怦，等待那個答案。

秦令舟目落在上，覺得這姑娘反差有點大，看著乖，其實很有想法。這讓他想到自己曾養過的一只梵布偶，想要的東西會通過撒賣萌來得到，之後就不理人了。

他有點好笑，“你很乖？”

“嗯嗯，婚後你讓我往東，我就不往西，絕對聽話。”

秦令舟：“我考慮一下。”

沒直接拒絕就好。

蔣蕎舒了口氣，莞爾一笑，“好，那你考慮一下，我很有誠意的。”

送蔣蕎回到金水別墅後，秦令舟驅車回東三環附近的公寓，途中接到秦電話，讓他今晚回老宅住。

秦家老宅在沙井胡同，是一座面積大的四合院，平時只有秦和秦書瑤住，不忙的時候，秦令舟會過去吃飯。

到沙井胡同已經十點多了，秦令舟下車，將車鑰匙丟給管家，闊步進門，發現秦還沒睡。

老人家注重養生，平時早睡早起，今天卻戴著老花鏡，一個人坐在正廳看資料。

秦令舟走過去，“在做什麽？”

“幫你找老婆。”秦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鏡，從厚厚的一沓資料中出幾張，“你看看，這個是沈家的，沈夢姍，剛從國回來。這個呢，t李筠，市副局長的孫，還有這個……”

秦令舟自顧自提起桌上的紫泥八瓣茶壺，徐徐倒了一杯黃金芽，置事外的模樣。

秦說了半晌，才發覺他沒在聽，拉著臉，“你倒是說句話啊，這些姑娘哪個好？”

“哪個都不好。”

“都怪老頭子，三令五申讓你把心思放在京恒上。這下好啦，京恒是欣欣向榮了，我們秦家可快斷子絕孫了。你不分晝夜工作，到底什麽時候有空結婚？”

“不分晝夜工作的是AI。”秦令舟抿一口茶，語氣悠然自得：“您放心，我心裏有數。”

“有什麽數——”老太太說不過他，索自己拍板：“從明天開始，你一天見一個孩兒，漂亮姑娘這麽多，我就不信你那顆佛子心不一。”

秦令舟眉心：“，我時間寶貴。”

“就這麽定了！你不去見，我就不吃降藥。”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秦令舟撈起打火機和煙走了出去。臺風大，吹得他上那件白襯衫鼓起來。

他煙，但沒有癮，心煩的時候會來上半支。

談結婚什麽的，還不如數據報表有意思，秦令舟扯松領帶，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蔣蕎——

*

第二天，蔣蕎跟著胡文婷去四季花畔吃飯。王禹和王阿姨先到了，招呼們落座。

席間閑聊，王禹問起蔣蕎的專業，“聽說你是學商科的？”

胡文婷接話，“是啊，我們小蕎是金融學碩士，專業課績名列前茅，還拿過獎學金呢。”

“那正好，我爸的基金管理公司缺個投資助理，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到他那兒工作。剛出校園的學生嘛，還需要歷練，我讓人好好帶你。”

“聽我一句勸，助理雖然不是什麽很高的職位，但誰都是從小角開始做起的。你只要虛心好學，肯吃苦，過幾年做到投資顧問不問題。”

胡文婷和王太太附和幾句，蔣蕎完全笑不出來。

只有知道，自己本沒學什麽金融，在國外早換專業了，拿的學位也是設計碩士。

回國後一舉一被胡文婷管著，沒一點自由，連在自己的房間都不好畫畫，微博已經很久沒更新了。

蔣蕎心不在焉地敷衍過去，著窗外發呆，回神的時候，聽見兩位家長在聊秦令舟。

“聽說了嗎，秦家那位有個未婚妻？”

蔣蕎心口咯噔一下。

“誰啊？”

“這就不知道了。”

胡文婷：“不會吧，秦家老太太最近廣撒網選孫媳，老爺子還說呢，讓沈夢姍去試試，可惜沈夢姍不願意。”

“這麽好的事不願意？哎喲，我就是沒兒，要是有兒，肯定帶三天兩頭往秦家跑。”

……

蔣蕎喝一口果，莫名沮喪。

秦令舟的選擇這麽多，昨晚是不是瘋了，怎麽敢向他求婚的？

手機嗡嗡兩聲震，有微信消息進來。蔣蕎拿起來一看，發現通訊錄那欄，有條好友申請。

頭像是一片黑，昵稱只有一個字母：Q

驗證消息：秦令舟。

蔣蕎呼吸一滯，差點沒拿穩手機。

秦令舟加好友？他怎麽會有自己的微信？

轉念一想，他那樣的人，要誰的微信要不到，一句話的事。

蔣蕎通過，進對話框後，發現屏幕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等了等，跳出來一行字。

Q：【有空麽？談談。】

蔣蕎：【可以，什麽時候？】

Q：【下午一點，地點你定。】

蔣蕎選了一個位置折中的咖啡廳，然後起，尋個借口道別。

胡文婷瞪，蔣蕎裝沒看到，拎起小挎包，“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啊。”

有預秦令舟要找自己說結婚的事，出去後沒讓劉叔送，自己打車去約定地點。三十分鐘後，如約見到了對方。

下午正盛，過落地窗映照在男人上。他眉眼深邃，廓分明，側臉尤其好看。

秦令舟應該剛從某個會議上出來，穿著尤為正式，黑西裝西，搭配一條銀灰領帶。蔣蕎靠近，又嗅到了那木質香氣，以及一薄淡的煙草味。

看見蔣蕎，他通那種威嚴散了些許，說話隨意：“坐。”

蔣蕎坐到他的對面，直奔主題：“你找我談什麽？”

“當然是結婚的事。”秦令舟從助理那裏接過一份文件，遞到面前，“你看看，婚前協議。”

簽婚前協議，這幾乎是圈結婚不文的規定，蔣蕎并不反，只是驚訝他的高效，這才一個晚上而已。

翻開看了看，條件可以說非常厚，除了規定雙方權力義務，違約責任，婚姻關系解條件，連解後給方的賠償都寫好了。

蔣蕎盯著那項條款，認真數了數賠償金額到底有幾個零，“這個賠償……有必要嗎？”

蔣蕎不想占便宜，畢竟和他結婚的好顯而易見。

秦令舟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我覺得有必要。”話落，他眼尾梢挑，“自然了，賠償的前提是離婚，如果我們一輩子不離婚，也就用不上這條。”

一輩子不離婚……

蔣蕎決定不想那麽遠，接過筆正要簽字，忽然又停了：“學長，有個問題。”

“你說。”

“我們完全不了解對方，結婚後如果生活習慣，格什麽的不合適，怎麽辦？我看協議裏沒有寫。”

“可以磨合。”

“如果磨合後還是過不下去呢？”蔣蕎想到一個新聞，“我以前聽說，還有夫妻因為從上還是從下牙膏鬧離婚的。”

秦令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眼睛，“我不會因為這種無聊的事和你離婚，如果不放心，就加上試行條款。”

蔣蕎明白過來，應該就是像試用期一樣，“那……先試行一年？”

“可以。”

跟隨秦令舟過來的，有兩個京恒集團律師，合同很快重新擬好并打印出來，雙方確認沒問題，利落地提筆簽字。

秦令舟簽完字，將鋼筆旋進筆套，出于職業習慣，他朝蔣蕎手，微微偏頭一笑：“合作愉快，秦太太。”

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蔣蕎愣了愣，腦子忽然卡殼了。

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慢半拍和他握手，裏蹦出一句：“合作愉快，老公。”

秦令舟頓了頓，很快適應自己的新份，角往上挑了下，說：“明天我出差，會和沈家說我們的婚事。下周一九點，我接你去民政局領證。”

“下周一才領證啊？”蔣蕎看了眼時間，“你今天有空嗎？要不我們現在去？”

秦令舟挑眉，“你很著急？”

蔣蕎著急從沈家搬出來，點頭。

“怎麽，怕我跑了？”

“沒……”

下一秒，秦令舟很輕地勾，嗓音清落：“放心吧秦太太，你老公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