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哥哥，你要等我呀。

梁曼秋轉，驚喜撲到鐵門前，抓著鐵架雀躍：“哥哥！”

然後才豬玲和四眼明。

戴柯走近一步，福利院的門外便多留意他一眼，“你怎麽被鎖裏面？”

梁曼秋如實說：“他們不給出去玩。”

戴柯著鐵欄往裏張，L型的三層樓房和同樣L型的圍牆拼一個小院子兼籃球場，圍牆角落放了架像淘汰而來的舊梯，然後再沒其他娛樂設施，比街心公園還垃圾。

有人站著說話不腰疼，“這破地方有什麽好玩的。”

梁曼秋也說：“一點都不好玩。”

金玲直接說：“狗妹，你在裏面坐牢啊。”

短短幾日，梁曼秋似乎瘦了一點，一聽金玲的話，臉越發晦暗，更顯營養不良。

戴柯：“細狗，你什麽時候能出來？”

“不知道。哥哥，你帶我出去玩吧。”

梁曼秋的設想很好，像之前一樣跟戴柯出去玩一下午，到了飯點回來還有一口熱飯吃。

戴柯蹙眉，“你出不來我怎麽帶你玩？”

梁曼秋：“哥哥，如果我能出去，你就帶我玩嗎？”

戴柯沒工夫跟啰嗦，明顯沒報希，“你能出來再說。”

門衛盯了有一段時間，站起從窗戶探出，不耐煩道：“你們三個，去其他地方玩，不要湊在這裏。——還有你，回裏面去，你兩次都不聽。”

戴柯掃了眼兇的門衛，問：“細狗，你真要出來？”

梁曼秋可憐點頭，越發像條流浪細狗，“我想出去。”

戴柯說：“等會如果有汽車開進來，你就悄悄從車旁邊躲著走，懂嗎？”

梁曼秋似懂非懂。

門衛走到崗亭門口，指著他們揚聲：“讓你們三個走開，聽見沒有？耳背的嗎？”

梁曼秋說：“哥哥，你會一直等我嗎？”

戴柯眼神提防著門衛，悄然從鐵門邊退開。

門衛疾步殺過來，拎仔一樣拽著梁曼秋的小胳膊，將往樓裏搡。

梁曼秋邊走邊喊：“哥哥，你要等我呀。”

門衛解決了梁曼秋，又回頭用眼神驅趕剩下的三個小孩。

金家姐弟跟著戴柯撤離。

金明問：“大D，我們真的要等狗妹嗎？”

戴柯：“誰知道什麽時候出得來？”

金玲附和：“就是，大D沒答應說等。”

金明看金玲的眼神含著怨懟，似乎埋怨幫理不幫親。

金明：“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嗎？”

戴柯：“你回去等。”

金玲：“就是，你自己回去。我跟大D走。”

金明回頭看一眼比小學校門還嚴實冷酷的鐵門，心裏打退堂鼓，弱弱地說：“算了，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戴柯帶著金家姐弟在附近轉悠，折回福利院一次，沒再看到梁曼秋的影，甚至往裏吼了一聲“細狗”。

可惜回應他的只有憤怒的門衛，死老頭開了小門出來罵：“別讓我再看到你再出現！”

戴柯長得跟年男中的矮子一樣高，又帶著兩個小弟瞎混，怎麽看都像外頭的爛仔，就差騎一輛托載幾個肚臍的太妹。

戴柯如常回到檔口吃晚飯，好像沒有去過福利院一樣。戴四海嘮叨著讓他吃了飯去剪頭發，明天就升六年級，好好學習，不要老想著玩。

梁曼秋好像漸漸褪為暑假的一個夢，夢醒後沒有留下痕跡，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到似曾相識的場景。

周五放學迎來周末，總是比其他時候歡快。

戴柯在離校人流中見到姓福的三只手，突然想起梁曼秋，不知道在哪裏上學，福利院離的山尾村小學可有十萬八千裏，走到天黑都到不了。

戴柯鬼使神差跟上三只手。

金玲在後面了兩聲大D，戴柯中邪似的沒聽見，橫沖直撞跑到他跟前剎車，氣籲籲問：“你怎麽走這邊，你搬家了？”

戴柯：“有點事。”

金玲：“有什麽事？”

戴柯語塞片刻，可不能說去福利院，上一回他明明帶頭說不等梁曼秋。

“不關你事。”

金玲看著他走出幾步，“大D，你不會跟約會吧？”

“豬玲你有病！”

戴柯扔下一句，跟上三只手，他還不知道從學校到富源路怎麽走。

福利院開著小門，門衛就坐在門口等著放學的小孩，但只出不進，三只手進去就沒了人影，不知道梁曼秋在哪裏。

會不會已經不在福利院？

戴柯雙手攏在邊，往裏大喊：“細狗——！”

聲音清脆而高，生生憋紅了臉。

可惜先喊來門衛。

門衛氣勢洶洶近，“又是你，上周就來過，是不是？”

眼前的戴柯背書包，穿著翠田小學校服，十足的學生氣，若不是喊出同一聲“細狗”，門衛認不出他。

戴柯只防衛退開兩步，氣道：“我又沒做什麽。”

門衛：“大白天來這裏鬼什麽。”

戴柯：“又不是你。”

門衛：“你說什麽？！有種再說一遍？！”

戴柯扭頭要走，後飄來一道幻聽似的輕聲：“哥哥。”

一回頭，果然看到梁曼秋在二樓走廊朝他揮手，然後轉從樓梯下樓，頂著糟糟的雙馬尾撲到鐵門前。

“那是我哥哥。”梁曼秋跟門衛說。

門衛：“什麽狗屁哥哥，流氓還差不多。”

戴柯忍下不快，臭著臉：“我就跟說兩句話。”

“哥哥。”梁曼秋抓著鐵欄，跟電視裏演的喊冤犯人一樣，腦袋要往隙。

戴柯：“還不出來？”

“出不來，”梁曼秋說，“哥哥，你等了我很久嗎？”

戴柯心虛地向別，梁曼秋還以為他在提防誰，循著眼神過去卻并無異常，反而他鮮豔的校服顯得很不尋常。

“哥哥，你穿新校服上學了。”

梁曼秋看到三只手穿一樣的校服，只不過又松又舊，屬于心人士捐贈的舊服。

戴柯：“你校服呢？”

梁曼秋：“我沒去上學。”

戴柯啞然張了張，“為什麽沒去上學？”

梁曼秋：“他們說還沒辦好手續。”

戴柯：“要辦什麽手續？”

梁曼秋搖頭，“不知道。”

戴柯：“要多久？”

梁曼秋還是搖頭，“哥哥，你能帶我出去嗎？”

戴柯帶來了福音，自由顯然比上學更有吸引力，自從進了福利院的鐵門，梁曼秋就沒再踏出一步。

門衛像長了順風耳，能聽見他們說悄悄話琢磨餿主意似的，一直盯不放。

戴柯犯難地看著手掌寬的鐵欄間隙，“你能出來麽？”

梁曼秋看著瘦小，沒想到臉變形也沒能出來。

“不行。”著刮紅的臉頰說。

門衛又揚聲：“差不多了，趕回家。放學不回來跑出來瞎玩！”

戴柯忽然心生一計，手進去掰肩膀湊耳邊說嘰咕幾句。梁曼秋連連點頭，喜上眉梢。

話畢，戴柯松開，“記住我說的話。”

梁曼秋認真點頭，還是細聲細氣：“哥哥，明天見。”

戴柯臉倏然一變。

梁曼秋意識到說，立刻捂住，改口：“哥哥再見。”

回到檔口，戴柯比往日放學晚了近一小時。用餐晚高峰開始，戴四海沒空理會他，也不問他去哪裏做了什麽，只要人回來幫忙幹活就好。

周六早上，戴柯糊弄完作業，中午扔了飯碗就往福利院跑。

其實他也不確定計劃能不能功。

但幸好，天助他也，門衛在門衛室裏，福利院鐵門的小門沒掛鎖，梁曼秋在可以看見鐵門的區域晃。

戴柯揚了揚下，沒出聲喊。梁曼秋會意，跑回樓裏。

哎？

戴柯昨天明明讓看見他就出來。

沒一會，梁曼秋多了一只書包，屁顛顛地跑過來。

戴柯跑去門衛室朝馬路的窗口，探進半個喂了一聲，功吸引了門衛的注意力。

門衛兇神惡煞，“怎麽又是你，又來幹什麽？”

戴柯問：“你們這來的小孩是不是都姓福？”

門衛見他故作，實際不過小學生，也用大人口吻嘲諷：“你有什麽指教？”

戴柯留一只眼注意門衛室門口，只見梁曼秋悄然走近，像過街老鼠。

“有個姓福的男生，花名‘三只手’，在我們學校經常東西。”

門衛的表出賣了底細，他知道戴柯說的哪個小孩。

“然後呢，他你東西了？”

“過。”戴柯說。

梁曼秋已經爭氣地爬過門衛室的門口，只剩下開小門出來，他的心跳不由加速，做壞事容易教人激，壞事功在即，戴柯快沒法呼吸。

“他以前過我的筆盒，說他住在福源路，是不是就是你們這裏的小孩？”

門衛：“你說是就是？你要拿出他東西的證據，你沒證據說什麽？東西被你找你們老師，去派出所找警察，跑來福利院找我？真是搞笑你這小孩！”

戴柯：“哦。”

梁曼秋功跑出來了嗎？

戴柯的疑剛冒頭，只聽院裏有其他小孩的聲音喊：“小秋——！”

遭了！被發現了！

戴柯瞥見梁曼秋已經出來，正往另一個方向撒狂奔。他也立刻拔就跑。

窗戶前的男孩嗖地一下消失，門衛懵眼一瞬，只聽通風報信的小孩跑到了門衛室。

“門衛，小秋跑出去了！”

“快跑！”戴柯馬上追上梁曼秋，甚至超過，“跑那麽慢，沒吃飯嗎！”

梁曼秋的確沒吃好飯，耽誤了點腳勁，但重獲自由的愉快彙聚一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裏橫沖直撞。

何況後面還有追擊的靜使勁。

“回來！小兔崽子！跑哪去——！”

戴柯來不及埋怨梁曼秋為什麽背書包出來，迫不得已拎過的書包，甩自己肩上，拉著的手狂奔。

夏風，街道，路人，像山尾村通往海城班車窗外的風景，統統拋在他們後，只留下一種模糊的印象，一種可以忘的痕跡。

戴柯沒想過拯救梁曼秋，他的年齡達不到這般深刻的領悟，只是在一點好奇、一點無聊和一點作惡的驅使下，主接近了，無意中對出了橄欖枝。

梁曼秋也還不懂命運齒開始轉的說法，只是踩著風火，奔向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