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迎張羅餐膳

即便趙虓有竹三日之必能破城，但吸取了建孜的教訓，早有準備，抵死反抗的孫騰守軍還是讓靖軍吃了些許苦頭，多耽擱了不日子。

汝州一戰，一直到月底才算是以取勝告終。

總算有驚無險，安然度過。

已是二月開了春，北方天氣轉暖，冰河化凍，即便是建孜這樣的北境邊城，竟也在這時候有了星星點點綠的春。

妊娠惡阻這個坎兒算是過去了，寧悠這些日神頭好了許多，閑來無事的時候便制了張大事年表。表上分作兩列，一列是記憶裏前世的事，另一列則是當下。自然，趙虓被封儲君監國以後之事并不敢寫下。

兩條時間線清清楚楚，便是從石徑祥這裏有了分岔，再沒有重疊過。

提起筆來在左列加上一條：正德十六年二月初二，汝州既取。

與之對應的右側，同樣是正德十六年的二月，趙虓則已班師回朝。

怔凝著表上空白的地方想，後邊兒的脈絡又會怎樣地延？

不幾日，王淮來稟：“王妃，殿下這兩日在奉縣巡查，因離得建孜不遠了，便準備取道回來瞧您一趟。殿下讓大金吾傳了話回來，應當後日下晌就到。”

寧悠聽了一愣，隨即忍不住會心一笑。

想起他當日說的：今兒是我的不是，往後回來，一定讓王淮記著先知會你一聲。

看來他也非是鐵疙瘩一個，油鹽不進的。這不是也知道有則改之地惦記人了。

也是想他了，就這麽空著手待他而歸，總覺得不夠隆重。

前世他的飲食起居都是一人悉心打點、不離左右地照顧著，不管是到了哪兒，每他回來，更是必親自張羅一桌飯菜為他接風洗塵。

他本是北方出生的漢子，喜歡菜膳口重、油重，亦好羊和面食。于是便心過問每一道菜放多油、放多鹽，要燉到什麽程度，面食又要做什麽。王府的典膳後來每有新菜都要來問過才能定下佐料、烹法，以至于把他慣得刁。

病得時候，聽說他也茶飯不思，連著數月胃口不開。想來除了憂心的病，也因為確實沒有人再像對他這般疼，巨細無了。

“承正，我擬個單子給你，勞煩你張膳正，這兩日幫我備上材料，後天的晚膳我親自持。”

王淮大為意外，簡直急得要冒煙兒了，心說您這還有著子呢，消停點兒不麽，怎麽折騰起這個來？再說了，堂堂的王妃跑到那膳房去蒸熏著油煙，胡鬧嘛不是，子得了嗎？若讓殿下知道他攔也沒攔，勸也沒勸，不得又把他拎出來發作一通？

可攔有用嘛？兩位都是他的主上，主上發話了，他不從，最後還不兩邊都得罪了？

他暗暗苦，只有連聲應著。

時就挑起照顧家人重擔的寧悠，其實直到親前都還經常自己下廚。

雖是北方長大，上淌得卻是江南子的脈。母親出生在韻江，長在秦淮河岸的竹聲中。卻一日都沒有在南方生長過，而是自小和趙虓這樣的北方漢子一樣，遙著邊塞天高雲淡，耳邊是胡笳悠揚。

北方餐膳放，桌上常見牛羊，烹法上也以燉、煮、烤為主，難見致。對做菜小有些天賦的寧悠，或許也是繼承了一半南方的胃，後來便將南北兩種口味菜系做了許多借鑒融合。不過，也還都是依著趙虓的口味改良的。

丁亥這日晌，寧悠早早到廚房和典膳張對好了菜。

兩人一合計，寧悠做些簡單的烹制，他來配合協調，大部分掌勺則是盡給廚役了。典膳張是作張英的膳正，原主王府膳饈事，趙虓幾次出兵都帶著他，專由他負責居所的餐膳。

忙活了大半下午，九道菜肴半妥時，寧悠解了襻膊，回去更換燕居服，等待通令，迎候趙虓回府。

原想迎在門口，但知道他這十來日攻城、巡營等等事務繁重，想來勞頓不已，邋遢不堪，他又是個在意這些的，回來定然是要先去沐浴才行。

果然等了近半時辰，王福匆匆趕來傳話，說殿下已回來了，在書房稍歇一會兒，待卸甲更，再與王妃在壹心堂一道用膳。

寧悠便去了壹心堂候著。

王福走後，又等了半刻，趙虓隨而至。

他已大致清洗收拾過，未著親王常服，而是一件暗龍紋絳圓領便服。僅好著的右眸不複往前銳利，下頜淩的胡茬也讓他顯得有些許疲憊。大約也和這些天的作戰和忙碌有關，辛勞時，嚴厲的氣場也弱了幾分，倒是顯得溫和了。

寧悠迎上前去，正猶豫是該撲進他懷裏還是給他行禮，他已張開懷過來，將納了進去。

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埋在他膛裏，閉上眼這片刻穩妥的安寧。

良久，才仰頭，眨著眼他，“殿下食言了。”

“怎？”

“您分明說三日就打完汝州回來的，您廿四那日，今兒都初九了。”

他一笑，“哪兒那般準的說是三日就是三日？那不就是安你呢。”

“妾可是往心裏去了，一直惦記著三五日就能見到您呢。”

“我倒也想早些回來，事多，耽擱了。”

寧悠忽想起什麽似的，在他上、胳膊上都仔細索一遍。

趙虓不解，被得心：“做什麽這是？”

“殿下可有傷著？”

“自然沒有。”他撇揚眉，攬著腰的手臂了，低聲道：“傷沒傷著，裳了不就看清楚了，你這陣子胡地能出什麽？怎得，飯晚些再用，先讓你察實一番？”

寧悠面上一紅，急道：“妾……妾不是此意！”

他朗聲大笑起來，拍拍，“我就說麽，逗你忒是好玩。”

攬著走到桌旁落座，他在首位先坐下了，替拉開右手邊的椅子，“坐。”

寧悠挨著他坐下，他便喊左聿拿東西來。

左聿呈上來一個長方形的漆匣。

他接過遞給，“給你的，瞅瞅。”

這男人竟也有這份心意了？

寧悠眼睛瞪得滴溜圓，接過來打開，匣裏赫然是一本古籍，封面四字——陳政事疏，看到後差點兒欣喜地喚出來。

這本書的容幾乎可背下來了，當年在學時與先生對論，就是因對書中論點鞭辟裏的解讀，才在京城得了“儒生”的聲名。

是尤為不釋手這本書的，但學中用的那版是後世翻印，當時們各自借了回家謄抄，雖大可用，但總歸有諸多錯、模糊之，遠遠比不得原卷。可因此書書已在千秋之前，時間太過久遠，至今還未見過市上有版流傳。而趙虓拿來的這本，竟是序、跋中都標有刻印的朝廷印。

實在要說是難能可貴，無價之寶。

書頁都已泛黃發脆了，寧悠并不敢貿然再往後翻，合上扉頁，小心翼翼地了幾下作罷。看來這書需要好好修繕一番才可翻看了。

趙虓睨反應，見低著頭愣愣盯著匣子，不說話，也不知道喜歡是不喜歡，他心裏沒邊兒地打鼓。

半晌，擡起頭來，見那張憨可人的小臉紅彤彤的，小鹿似的杏眼水亮亮地盈著，他這才算是有了數了。

“殿下從何得到這珍卷？”

“陳棠從知縣府邸的書房翻出來的。他這人你知道，到哪兒都先鑽書房，見著這個，猜我會喜歡，就先呈給了我。我也未想那麽個小地方、芝麻小的府上還有這收獲。”

“那妾豈不是奪了陳公所？”

他擺手：“他也不缺這一本。”

探究地他，“可殿下怎知道妾會喜歡這個？”

“你小瞧人不是？你當年在京城的聲名怎麽來的，我能不知道？你那篇議論的文章我還拜讀過呢。”

寧悠也不顧忌許多，撲到他懷裏，勾著他的脖頸，在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

趙虓笑著把接住，“親個臉就算了？”

“那殿下還要怎麽？”

他勾過來，湊在耳邊耳語幾句。

寧悠面上乍然緋紅一片，早知他這樣狼貪虎視……就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