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了把胡須，慢悠悠道：“不過是個山貨，它再稀奇，也不能高出價十倍吧？余娘子開的價錢，可是有些不實誠。”

余晚竹道：“山貨又如何？”

“貴樓的菜式我吃過不，許多香料補品也認識，便是那松茸、人參、蔻，哪個不是山貨，袁掌柜難道認為這些也值不下錢？”

袁掌柜心說，野山藥是道菜，如何能與這些貴東西比。

可轉念一想，野山藥滋味妙，做法也富，更是個新奇玩意兒，還真不能算作是普通山貨。

余晚竹卻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接著道：“袁掌柜，貴樓大廚手藝好，菜肴味，在朔州城中口碑也極佳，但卻總是及不上攬勝閣和珍饈樓這些，您可知其中的緣由？”

攬勝閣和珍饈樓，是朔州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

這話算是到袁掌柜痛了，他皺眉看了余晚竹一眼，面有些許不虞。

“余娘子說岔了，攬勝閣和珍饈樓，哪個背后沒有靠山，又豈是我這區區春樓能比的？”

若真能把酒樓生意做大，誰又甘愿屈于人下呢，這些年他不是沒試過，可春樓勢單力薄，背后也沒有什麼大東家，如何能與那些個如日中天的酒樓相比？

余晚竹笑了笑，“有靠山又如何，難不還能把客人押著進店吃飯不？”

這道理是個人都懂，袁掌柜也不想兜圈子，便問道：“那你說說，你倒是有什麼法子？”

“人無我有，人有我，貴樓僅憑著十來斤冬筍，就能把客量盤活，怎麼到了妙更多的野山藥時，您反倒不愿呢？”

袁掌柜呷了一口茶水。

酒樓這些天的生意確實不錯，雖說十來斤冬筍本不夠賣，但只要甩出這個噱頭，便不愁沒人來。

野山藥本比冬筍高了一倍，在菜價里算是貴的，可春樓也不是出不起，區區幾兩銀子，在日后它為酒樓帶來的利潤面前，又實在算不得什麼。

思及此，他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便道：“余娘子好口才，這樁買賣袁某應了，只是，我還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希余娘子能夠答應。”

余晚竹：“袁掌柜請講。”

袁掌柜臉上面皮輕微抖，眼里閃爍，他笑了笑說：“余娘子可否只給春樓提供野山藥？”

若不提前說好，他擔心新菜推出后，余晚竹會被別的酒樓挖走。

這便是要買斷的意思了。

余晚竹點頭道：“我正有這個想法，能長期與貴樓合作最好，我也不是那等見異思遷之人，不過，您知曉，野山藥畢竟是山貨，能挖多，能挖多久，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袁掌柜笑道：“袁某明白，時節菜肴，有最好，沒有我也不會強求。”

以稀為貴，畢竟是山珍野味，一時有一時沒有，客人們也都習慣了，但只要名頭在，總會有人聞風而來。

他對著何順道：“那便過稱吧。”

一旁的何順早已聽得驚心魄，對余晚竹更是佩服不已。

自家掌柜向來嚴苛明，不然也不會把酒樓管理的這麼順當，這兩樁山貨買賣，開價高于市價數倍，在他看來是不可能談的，最后卻都輕松拿下。

再看自家掌柜臉，也是一副滿意的模樣。

余晚竹的手段，不可謂不高明啊！

何順練地把兩樣山貨過完稱，說道：“掌柜的，余夫人，小的稱好了，冬筍是十八斤，野山藥是二十六斤。”

袁掌柜“嗯”了一聲，隨即拿起桌上的算盤，噼里啪啦地撥起來。

他理賬多年，打算盤的速度奇快，可剛撥了兩下，便聽余晚竹道：“冬筍一千八百文錢，野山藥五千兩百文錢，兩樣共是七兩銀子。”

袁掌柜一愣，就連何順和宋小蘭都一臉詫異地盯著。

打算盤的聲音只頓了一下，便又響了起來，片刻，袁掌柜算完賬，看向余晚竹的眼頓時變得欣賞起來。

“分毫不差，沒想到余娘子竟還通算一道。”

雖說不是什麼復雜的算，他心算一番也能算出來，卻做不到這麼快，況且，做生意害怕出錯，還是珠算更為穩妥一些。

余晚竹有些汗，不過是下意識一說，卻忘記了這個時代多以珠算為主。

一手錢，一手貨。

七兩銀子到手，余晚竹出了一微笑，宋小蘭臉上也滿是喜意，繃都繃不住。

一想到這七兩銀子里頭也有的辛勞，便開心得不行，可從沒賺到過這麼多錢呢！

余晚竹慢條斯理地將食盒收拾好，兩人與袁掌柜告辭。

一切都很自然，只是，袁掌柜的面上卻有幾分言又止。

他見兩人要走，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余娘子且慢，這野山藥的做法......”

余晚竹會心一笑，心想，魚兒終于上鉤了。

“袁掌柜，方才您也嘗過了，這野山藥做法頗多，可蒸可煮可煎可炸，貴樓大廚心靈手巧，必能將野山藥烹珍饈饌。”

自家酒樓廚子手藝如何，袁掌柜自然清楚。

方才他初嘗野山藥時，便已預想出數種做法，煎炒和燉煮都不算難，無非是看搭配什麼食材。

可那道山藥紅豆糕，做法卻實屬別致，便是他這般不喜糕點甜食的男子，也吃得十分滿足，因此他倒是興趣的很。

只是，自家開的是酒樓，不是糕點鋪子，他也沒有把握廚子能否做出來。

袁掌柜沉道：“余娘子可否將山藥紅豆糕的做法告知袁某？”

余晚竹出恍然大悟的神，“哦？山藥紅豆糕啊，袁掌柜的意思是，您想買它的方子？”

袁掌柜一噎，沒想到會如此說。

可這話說得也沒錯，人家的方子，憑什麼白白告訴你？

他將尷尬的神斂去，問道：“沒錯，春樓菜系品類富，這道糕點尚算別致，我正是有意將其納菜譜。”

余晚竹也不墨跡，緩聲道：“這山藥紅豆糕，是我家妹妹琢磨數天，嘗試了數次，才做出來的，雖然用料簡單，但做法和調味屬實費了些心思，如今能得袁掌柜青睞，倒是我們的榮幸了。”

袁掌柜點了點頭，神不置可否。

“余娘子能言善辯，袁某也不和你繞彎，這方子在我這最高值二十兩，你意下如何？”

能便談，不能便罷了，這回主權在他手上。

二十兩的價格，可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