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那一箱子都是孤給你三嫂的……
回來了?
裴蕓有些詫異。
記得前世,那人分明是在午後才回的東宮,怎的這回竟提前了近兩個時辰。
聽得“聖旨”二字,坐在廳中的衆人忙起去迎,行至院中,果見太子帶著太監總管方徙闊步而來。
裴蕓跟在後頭,眼瞧著太子在高貴妃跟前止了步,同幾位娘娘一一施禮,不由得悄然打量起這近三月未見的夫君來。
尋常的墨藍長衫裹出拔修長的姿,然面容卻顯憔悴,周一圈淡淡的青黑胡茬,眼底亦有些發青,雖依舊掩蓋不住那子清雅矜貴,但多顯得風塵仆仆,一看便知是匆忙趕回來的。
上一世他是否也是這副未來得及拾掇的模樣,裴蕓不知曉,因得他回東宮時,在旁忙碌,是回了這花廳後才曉得太子來過了,已去了寢殿更。
正當思忖之際,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倏然掠過前頭幾人,直直朝看來。
雙目相接的一刻,裴蕓神自若,只平靜地福了福,然再度看去,卻見男人仍默默凝視著自己,眸幽沉,他淡淡頷首以對,卻久久未將視線挪開。
久到裴蕓總覺得他似有話想對說。
生出這個想法的裴蕓不由得在心中哂笑一聲。
能說什麽,左右不過又是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罷了。
“太子是剛從朝雲殿回來的?”
聽到高貴妃問詢,李長曄這才緩緩收回視線,“是,孤已和二哥一道向父皇回稟了覃縣堤壩落一事,順道將父皇給孩子賜名的聖旨帶了來。”
他說罷,側首看向後的方徙。
方徙會意,躬笑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接旨吧。”
裴蕓聞言快步上前,行至太子側。
見聖旨如見陛下,院子裏的人烏跪了一片。
方徙展開聖旨,朗聲宣讀容。
聖旨先是道了陛下親為小皇孫挑選的名字,旋即又大贊了太子在堤壩落一事上所行的功績。
諶兒的名字自然未變,不同的是,這一回,百晬宴的賞賜是和因太子差事辦得好而降下的賞賜一塊兒送來的。
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紅漆檀木箱被宮人們擡進來,琳瑯滿目的賞賜堆了大半個院子,看得賓客們瞠目結舌。
然裴蕓卻沉默了。
仍記得,前世百晬宴這兩份賞賜是分開送來的,當時,也估不準太子會不會回來,看著賓客們紛紛投來的異樣眼神,也曾煩躁和惴惴不安,可即便如此,也唯有拼命維持著端莊面的笑。
雖得午後隨著太子回宮,這些閑言碎語也隨之消散,但那時的裴蕓卻仍清楚地記得。
方徙恭敬地將聖旨予了太子,又笑著道了幾句恭賀祝福的話,裴蕓順勢有禮地出聲留他用飯。
方徙自是拒了,說還要去殿前回稟,裴蕓便吩咐書墨送他出去,順道暗中塞些喜錢。
書墨應下。
方徙前腳剛走,一個俏的影便自人群中閃出,親昵地挽住了太子的手臂。
“三哥,你此番去覃縣,可曾帶了禮于我?”
李長曄看了眼這個向來活潑的妹妹,低低“嗯”了一聲,“你和棠兒都有,今日宴罷,便會送去你們宮中。”
驟然聽得自己的名字,在人群裏的李姝棠擡首,輕輕抿,似有歡喜。
然李姝蕊卻是蹙起了眉,不滿道:“我不,我現在就要看,自得從中挑一挑,萬一三哥送去的我不喜歡可如何是好,還有朝朝的,三哥當也替備了一份吧。”
言罷,站在不遠的沈寧朝上前,沖李長曄福了福,有些赧赧地喚了聲“太子表兄”。
李長曄頷首應了。
他素來對幾個妹妹不錯,就算是沈寧朝這個表妹也一視同仁,似是覺得李姝蕊這個要求也算不上太過分,便沖一旁的常祿投去個眼神。
剛巧,因著李長曄回宮後馬不停蹄地去見了皇帝,後又匆匆帶著賞賜回了東宮,故而那些帶回來的行李件常祿還來不及吩咐人收拾,盡數混在院中這一堆賞賜裏呢。
常祿便命人將其中幾個箱子擡到李姝蕊跟前。
李姝蕊當即歡歡喜喜,拉著沈寧朝挑選起來。
這廂興高采烈地挑著,裴蕓卻想起什麽,驟然轉頭看去,才一,側的男人亦隨著的視線往人群中,接著道:“棠兒,你也一道兒來挑挑。”
被兄長點到的李姝棠出一副寵若驚的神,但又遲疑著,看了眼母親,方才慢吞吞上前。
李姝蕊自是沒有顧忌妹妹,盡數挑著自己喜歡的織錦讓宮人拿到一旁,倒是沈寧朝,恭敬地為李姝棠讓了位置,只李姝棠向來在這姐姐面前束手束腳,便也只揀著李姝蕊不要的。
幸得常祿買的都是適合兒家的,悉數都算得上好看。
這織錦照例是每人四批,然李姝蕊眼高,向來挑剔,將將挑了三匹,剩下的卻是怎也瞧不上了。
擡眼往院中一角看去,打常祿吩咐人搬箱子時,便注意到了,那廂還有個一模一樣的箱子未,于是手一指,“那裏頭的,可也是自覃縣帶來的織錦?”
常祿看過去,不面難,“回公主殿下,確是覃縣的織錦,只是……”
他話未說罷,李姝蕊已然提小跑過去,不由分說地開了箱子。
只一眼,便面驚喜,旋即轉頭癟著埋怨道:“三哥怎如此小氣,既還有這般上乘的,如何藏著掖著不讓我挑。這匹料子好看,便予了我吧。”
邊說,邊自箱中捧起那匹織錦,這下,院衆人都瞧見了。
這匹織錦裴蕓有印象,前世是了的私庫的,這料子格外獨特,記得似還有個好聽的名兒,雨過天青,布如其名,其若雨後蒼穹,碧藍如洗,其中織銀又如燦下的湖面,波粼粼。
饒是裴蕓不大喜青綠,當初也不免一眼被這匹織錦吸引了目。
李姝蕊越看這織錦越喜歡,甚至連做什麽樣式的裳都想好了,三哥素來疼,定不會不答應給的。
然正當心下篤定之際,卻見李長曄幾乎是不假思索道:“這匹不可,那一箱子……”
他頓了頓,餘往一側落了落,“皆是孤給你三嫂準備的。”
他格外堅定的語氣令四下賓客都愣了一下,而最震驚的卻莫過于裴蕓自己。
難以置信看向側的男人,活跟見了鬼似的。
大抵是因著兩世十三年,還從未自這個男人這廂得到過如此“殊榮”。
心下疑,但轉念一想便知了緣由,大抵是上回他離開時,吐出的那些抱怨,才讓他這次特意替挑選準備了一箱。
若放在新婚前兩年,裴蕓指不定還要因此好一陣子,可到底活了兩世,沒了那些慕艾,頭腦也足夠清醒,故而面對這些,自是毫不為所。
畢竟有些事需得提醒後才會去做,又有何意義。
且這麽多年,衆人早已深信太子對并無意,恐怕他這話,也只會惹得們不解罷了。
裴蕓猜得不錯,李姝蕊便是其中之一。
驚詫過後,只納罕這太子三哥怎的突然關切起他那太子妃來,竟是因此拒絕了。
但礙于太子當衆說了這話,也不好強要,眼眸微轉,一下生出主意來,索跑到裴蕓跟前,“三嫂,左右你今日得了這麽多賞賜,想來這匹織錦你也不在乎了,不若就送給我吧。”
裴蕓靜靜看著李姝蕊,嫁進東宮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用這般語氣同說話,心底清楚,這位盡萬千寵的公主一直以來瞧不上。
但似乎很確信,不會拒絕。
不止是,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畢竟這個太子妃對待皓月公主始終很大度。
衆人直等著裴蕓點頭,讓李姝蕊一償所願,然卻見那位向來幹脆的太子妃沉默良久,眸中竟流出幾分不舍,好一會兒,方才轉向太子,福以一種悶悶的語氣道:“臣妾全憑殿下做主。”
院中不客有些意外,沒想到太子妃會這般猶豫,看來是打心底喜歡這匹織錦。
李姝蕊自也看出來了,可哪裏會在意裴蕓不願,既這麽說,便也算是答應了。
滿目期待地看著李長曄,然李長曄卻并未頷首,反微微蹙眉,低首看向側安安靜靜垂著眼眸的佳人,片刻後,方才將目轉來。
“你若喜歡這樣式的,孤派人再去覃縣尋一尋相似的給你。”
李姝蕊的笑意頃刻消失在臉上。
只覺耳畔雷聲乍響,天都要塌了,本就覺得今日不順心,哪曾想竟會再三挫。
咬著,眼圈漸漸發紅,片刻後,驟然轉向裴蕓,終是忍不住將一腔怒火洩向自以為的罪魁禍首。
“都怪你!不願給便不願給吧,何必這般假惺惺,好似我勉強了你,欺負了你,若非因為你,三哥又怎會不把這匹織錦給我呢!”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死寂,珍妃心猛地一,面驚恐,太清楚不過,太子這人表面看著文雅溫和,對家蕊兒也算寵慣,可不代表沒有底線。
果然,眼見太子的眸迅速冷沉下來,在這豔高照的天卻如同在所有人上降下一場風雪,刺骨得寒。
“李姝蕊。”他一字一句道,“任也要適可而止。”
他的語氣分明沒有起伏,可低沉冷冽的嗓音自帶著威儀卻嚇得李姝蕊一個哆嗦,陡然噤了聲,起腦袋直往珍妃後躲,哪裏還有方才的半分囂張。
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三哥。
珍妃忙道:“太子息怒,蕊兒這丫頭平素教我慣壞了,這才沒大沒小了些,實則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
一旁裴蕓聽著這話,只覺好笑,若換作幾年前,方才七八歲的李姝蕊當衆下臉面,還能說一句人挑撥年不懂事,可而今已然十三歲,有些禮數當是一清二楚,之所以敢一次次欺到頭上,無非是沒將放在眼裏罷了。
“快同你三哥賠罪。”珍妃將李姝蕊拉到前。
李姝蕊垂著腦袋,有些戰戰兢兢道:“三哥,蕊兒錯了,蕊兒實在太喜歡這匹織錦,這才……”
然話至半截,卻被冷冷打斷,“你該賠罪的,是孤嗎?”
李姝蕊聲兒一滯,幽幽擡眸,便見一向疼的太子三哥此時面沉如水,眸銳利如刃,雖未見寒芒,卻似一寸寸剮在上般令骨悚然。
掐了掐手心,片刻後,方才不不願地轉向裴蕓:“三嫂,蕊兒……”
“大皇妹不必如此,你不過一時氣惱口快罷了,何須同我賠罪呢。”
再次被打斷,李姝蕊聞聲看去,裴蕓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似乎真的一點也不生氣,卻偏偏一句話將架在那裏,下不來臺。
憤憤地咬了咬。
其實李姝蕊也并不覺得自己的話哪裏有錯,事實不就是那樣嗎,三哥平素就不在意這個裴蕓,今日若爽快些直接應下,又何來後頭那麽多事。
素來心高氣傲,一時被裴蕓堵得沒了話,寧願倔強地死咬著不吭聲,也不願道出自己的錯,周遭視線盡數落在上,李姝蕊從未像今日這般到什麽做難堪。
“好了,今日是三皇孫的百晬宴,誰都不許再胡鬧。”片刻後,還是高貴妃冷聲開口,“珍妃,帶著蕊兒回去,這一月便讓在殿好生閉門思過,哪兒也不許去!”
李姝蕊面慘白,不敢再多言,只能乖乖被母親珍妃帶走了,但臨走前,經過裴蕓時,仍不忘怒氣沖沖地剜了一眼。
裴蕓曉得,這下是徹底得罪這位被千百寵的公主殿下了,但也無妨,從前一味忍讓,也討不到好,反令得寸進尺,一次次欺到頭上,不若像現在這般,索破罐子破摔。
前世,許瑾瑜將豺狼虎豹當成了良人,闔府被斬首,自己也落得個葬身火海的下場。最後她才知,那個冷心冷情的人將自己愛到了何等地步。重活一世,許瑾瑜想要馬上上了花轎,跟那人和和美美的過完這一生。可是還冇走兩步,就看到了那人,一本正經的說道。“雖家父與叔父早已有言在先,可婚姻大事並非兒戲,既大姑娘不願,我亦是願意就此解除婚約。”許瑾瑜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眼裡起了一層薄霧,直接噠噠噠的走了過去。“侯爺戰功顯赫,為世人敬仰,理應知道流言不可儘信,現如今又怎可因為流言就要解除婚約呢?”孟敬亭冷心冷情,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心,可是卻被這眼前的小姑娘給軟了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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