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茲選安國公酈崇之嫡長酈嫵,為皇太子妃。先行納采問名之禮,擇日納徵告期冊封……”
直到宮裏來的大太監宣讀完聖旨,安國公酈崇率一家老小接旨謝恩,酈嫵跟著叩頭跪拜時,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今日好不容易容謹來安國公府找酈殊小聚,便是此刻他還因回避而留在酈殊的書房。
酈嫵本想著一會兒找個借書的由頭去大哥那裏,哪怕只是多看子瑜哥哥一眼,說上兩句話都是好的。
可才這麽會兒功夫,就被這突然從天而降的聖旨給砸暈了。
天家的厚賞賜一擡又一擡地魚貫而。酈嫵被侍扶起時,神還有些恍惚。
酈府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上,親人們的神喜憂參半。
最終明月郡主走過來,了酈嫵的腦袋,然後便讓琉璃們扶酈嫵回去歇息。
酈嫵邊往自己院子走的時候,心裏邊想,雖然跟蕭訣對峙時說太子未必不會選自己,但是真的從來沒有抱過一希的。
因為當初暗難捱,簡直快要相思疾,實在忍不住對子瑜哥哥表衷時,未曾察覺太子也在場。
當時太子殿下將的一腔心思聽了個完完整整,用那種嘲弄的眼神看著,然後著重提醒容謹,他是有婚約在的人,所以容謹很委婉也很直接地拒絕了酈嫵。
因此,太子明知道心有所屬,還選做太子妃,莫不是瘋了?
*
酈殊跟著父親張羅著府中的人將納彩之禮全都收庫房後,這才回了自己的書房。
容謹還在書房裏面,正坐在窗邊的棋盤旁。他一潔淨白袍,廣袖低垂,白皙修長的手指間還撚著一枚黑棋子,邊挲著,邊垂首琢磨殘局。
聽到腳步聲時,容謹頭也未擡,只笑著問道:“怎麽去了那麽久?”
酈殊幾步走過來,靜靜看著他,卻沒有說話。
察覺到氣氛不對,容謹擡起頭,見酈殊神複雜,忍不住問:“怎麽了?”
“宮裏來的聖旨……”酈殊緩緩道。“太子殿下選了央央為太子妃。”
容謹挲著棋子的手指頓時一滯。
他眼皮微垂,目落在棋盤中黑黑白白散落的棋子上,半晌都沒有吭聲。
“子瑜?”
“唔……”容謹手中黑子在棋盤一角落下,似乎剛剛只是因為在思考落棋方向而出神。
爾後,他又重新擡起目,面如常,溫淡一笑,“太子殿下文武雙全,為人沉穩可靠。阿嫵嫁給他……好的。”
*
縱然太子妃已經定了下來,但天家禮儀制度,繁複冗雜。等納吉占蔔,禮部最終確定婚期,各部再作準備,離太子大婚還不知需要多久,最快也得明春去了。
不過對于酈嫵這個準太子妃來說,迫在眉睫的事是:需要在大婚之前,宮跟著皇後娘娘接教導,學習規矩,一去就得幾個月。
好在只是要求在中秋之後才宮跟著皇後娘娘,所以還有幾天時間作準備,不至于太倉促。
即使一切來得太意外,但酈嫵是個從來不杞人憂天的子,頗有點“既來之,則安之”的意味。因而,聖旨一到,整個安國公府上上下下都張忙碌起來,酈嫵反而是最淡然的那個。
而眼前對于酈嫵來說,最要的事還是為中秋宮宴作準備。
與首飾是早就提前訂做好了的,只待今日去拿。
馬車在京都最知名的鋪——雅坊前停住,酈嫵在侍的牽扶下,下了馬車。
宮宴在即,今日的雅坊格外熱鬧,來來往往的皆是王親貴族、達顯貴的家人眷。
酈嫵進去的時候,原本喧鬧的人群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今日沒有戴帷帽,本就吸引人。更何況,聖旨一下,消息便如了翅膀一樣轉瞬傳遍了整個京都。如今人人皆知安國公府嫡長酈嫵被選為了太子妃。
這會兒,各大茶樓酒肆裏,還就此事正聊得熱火朝天呢。有豔羨太子得了“第一人”的,也有羨慕嫉妒酈嫵從此扶搖直上,未來貴不可言的。
一夜之間,京都多男兒垂頭喪氣,多貴芳心碎了一地。
謝雲棠便是那個豔羨妒忌酈嫵,芳心稀碎的貴之一。
看見酈嫵走進來時,便瞪起一雙目,幾乎要將眼珠子給瞪破了。銀牙咬著下,哪裏還有往日維持的端莊嫻雅的樣子。
雅坊的吳掌櫃看見酈嫵,頓時眼睛一亮,連忙滿臉堆笑著迎了上來。
這位大小姐容過人,穿什麽都好看,他們這雅坊聲名鵲起說起來還有的一份功勞。酈大小姐簡直就是活字招牌,穿過的,戴過的首飾,總能在京都掀起一陣風。
可以說,酈嫵幾乎是每個坊首飾鋪的寵兒。每個店鋪的掌櫃們都翹首盼著臨。
往日裏哪個看到不得趕過來奉承,更何況的份如今更加尊貴了。
“酈大小姐的裳我們一大早就收好了,正打算您沒來的話,小的就差人給您送到府上去。”吳掌櫃一招手,小二連忙捧來一個致的匣,遞給了酈嫵的侍。
酈嫵笑著道了謝。
旁邊的謝雲棠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這會兒看到吳掌櫃對酈嫵阿諛奉承格外優待,更是氣不打一來,在一旁銀牙咬:“是我先來的,憑什麽先給?”
這也是個不好得罪的主兒,吳掌櫃連忙賠著笑,并呵斥自己的手下:“小許,謝二小姐的裳還不趕捧上來——!”
小二趕風風火火地又將謝雲棠的匣捧來。
謝雲棠卻一甩袖子,賭氣道:“本姑娘不要了!”
這一發脾氣,吳掌櫃的臉頓時就僵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勸才好。
吳掌櫃往日裏待酈嫵不錯,人也白白胖胖的,十分討喜。見他為難,酈嫵瞟了一眼滿臉怒容的謝雲棠,淡淡道:“明日就是中秋宮宴了,再另尋裳可就來不及了。”
謝雲棠正是沒有契機找酈嫵的茬兒,見開口,立即就將矛頭對上了,“要你多管閑事?別以為你如今……”
怒氣沖沖,火氣十足,像是要沖上去跟酈嫵幹架似的,旁邊的孫玉華連忙拉住了,對搖了搖頭。
吳掌櫃趁機上前賠了許多好話,然後又讓小二的將匣恭敬地奉給謝雲棠的侍。
酈嫵懶得搭理突然變得跟潑婦一般的謝雲棠,拿了裳,轉就帶著侍出了雅坊。
“你拽我做什麽?!”見酈嫵走了,謝雲棠冷著臉甩開孫玉華的拉扯。
孫玉華勸道:“如今可是欽定的太子妃,咱們與起沖突,沒有好下場的。”
“就算是太子妃又怎樣?!太子妃就了不起了嗎?”謝雲棠說著說著,眼淚卻漸漸出來了。
比誰都稀罕那太子妃位置,更是稀罕太子。裏說著太子妃有何了不起,心裏卻比誰都在意。
謝雲棠淚眼婆娑,擡首看著門口方向,著酈嫵遠去的馬車,傷心又不甘地低喃:“太子殿下……為何會選?”
在謝雲棠的姐姐謝雲蘭還待字閨中的時候,謝雲棠經常跟著姐姐出。
親眼所見,太子殿下明明一直跟姐姐很親近,兩人幾乎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就只差過明路了。
那時候謝雲棠雖然喜歡太子,但也不敢表出來,只默默地等待。
等將來姐姐為了太子妃,說不定也可以有機會為太子側妃或者良娣的。
可沒想到姐姐卻極為突然地接了永定侯小侯爺韓旭的求娶。謝雲棠十分驚愕又暗自欣喜。
也試過問謝雲蘭,和太子之間怎麽了,謝雲蘭卻避而不談,只一心籌備,很快就嫁給了韓旭。
謝雲棠覺得雖然姐姐沒有為太子妃,但自己卻是最有希的。
因為跟姐姐長得那麽像,還刻意模仿姐姐的言行舉止,可以說,兩人最有七八分相似。
太子既然喜歡姐姐,那謝雲棠為太子妃的機會也最大。
可萬萬沒有想到,太子卻選了酈嫵!
為什麽?
酈嫵也想知道為什麽,所以打算明日中秋宮宴找太子問一下。
*
次日便是中秋宮宴。
傍晚時分,皇城宮門大開,一輛又一輛馬車依次有序地緩緩駛皇城。在家中沐浴熏香後,著華服的王公貴族、百重臣們紛紛攜家眷宮。
將將夜,花園裏妝點了應景的玉兔花燈和嫦娥奔月宮燈,太和殿竹盈耳,餘音繞梁。兩側桌案林列,桌案上擺滿瓜果茶點與酒佳肴,還有必不可的致月餅。
等帝後宮妃、太子與各位皇子公主們出來,衆人立時伏朝拜,山呼萬歲,嘉文帝便讓衆人平落座。
隨著皇帝邊的大太監拉長尖細的嗓音:“開宴——”
霎時間編鐘奏響,竹再起。兩列舞姬殿獻舞,衆人便開始推杯換盞,言笑晏晏,其樂融融。
酈嫵跟著父母兄嫂一起宮,隨著衆人規規矩矩地行禮,席。今日宮宴,皇帝與皇後并未對這個準太子妃另外召見說話,大概是因為明日便要宮,說話也不急在這一時。
不過,席間仍然不時有人朝酈嫵這邊看來。尤其是蕭訣一直在盯著,煩不勝煩,只好垂著腦袋吃東西。
等酒過三巡,宴會進最後時段,帝後擺駕回宮歇息,衆人便可行走隨意,暢聲談。酈嫵這才敢悄然離席,往蕭衍那邊去。
殿談的人不約而同地停下寒暄,朝看來。
不管是因為“第一人”的聲名,還是如今的“準太子妃”份,酈嫵都足夠衆人矚目。連正在漆金大柱旁跟太子說話的陸鑒之,看到過來時,也自覺地避讓到一旁。
酈嫵走到蕭衍面前。
太子殿下依舊是一玄錦袍,但今日的袍是繡著五爪龍紋的太子冕服。
莊重華貴,深沉的太子冕服,越發襯得他俊若雪,氣質冷峻。如那嵌在遙遠天幕上的懸月一般,神聖清冷、高不可攀。
酈嫵緩步上前,先行了宮禮,這才小心翼翼地低聲音道:“殿下,能否借一步說話?”
蕭衍瞥了一眼,然後轉就往大殿的側門走。
酈嫵連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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