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璋打斷，聲音在夜里顯得有些冷冽。兩人簡單說了幾句話，話題大多圍繞裴母，幾息后，裴璋匆匆去了正院。

他到的時候，滿地碎片狼藉，茶葉、瓷片，還有一個吉祥長命鎖，小鈴鐺被甩得掉落，孤零零躺在地上。

連續半個月不見，江婉瑩沒想到裴璋會在此時回來。臉上的淚痕未干，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裴郎，你回來了。”

“我剛才……不小心，打翻了茶盞……我……”

裴璋靜靜看著，眼眸幽深。江婉瑩頂不住他的眼神，越說越心虛，低下頭，眼中又泛起淚花。

裴璋閉眼，微不可聞地輕嘆一口氣，轉。

“你別走——”

“我不走。”

裴璋似乎知道要說什麼，平靜道：“我人來收拾。”

丫鬟麻利地收拾滿地狼藉，還打了盆熱水。裴璋挽著袖口，骨節分明的手拿起手巾，給江婉瑩拭臉頰。

江婉瑩覷他，心虛道：“你不怪我？”

裴璋給理了理鬢角的碎發，說道：“是我的錯，這段時日繁忙，冷落了你。”

因為他這一句話，江婉瑩又差點委屈得落淚。

靠在他懷里，聞著他上淡淡的松柏香味，喃喃道：“對不起，我不該這樣。……今天讓人來，送了好多東西。”

“我忍不住。”

裴璋從顛三倒四的話中聽出，兩姐妹在閨閣中關系不好。江婉瑩道：“裴郎，如今你居四品，這回回京，圣上一定會重用你。那些東西雖貴重，我們也不稀罕，是不是？”

裴璋道：“是。”

“我把那些東西鎖在庫房，好不好？”

裴璋道：“好。”

“還給你送了一方徽硯？”

江婉瑩小心翼翼看向裴璋，試探道：“那硯倒是好東西，我有個娘家哥哥在書院念書，我回門帶給他，行不行？”

裴璋沉默片刻，道：“行。”

不等江婉瑩繼續說，他忽然向的小腹，第一次說道：“我們要個孩子罷。”

或許有了孩子，便不會這麼患得患失，箏表妹也不會再有什麼妄想。后宅穩固，他便可在朝堂大施拳腳。

有個孩子，徹底掐斷那抹綺思。

***

江婉還不知道自己給裴府帶來的軒然大波。臘月二十八，圣上封筆，滿朝文武也都休沐在家，白天陪兒子，晚上陪陸奉，經常睡到日上三竿。

老祖宗特意讓人傳話，不許大夫人去請安。過年事宜皆安排妥當，索躲了個閑，外加陸奉力旺盛，實在應付不來。

所以，當聽到五姐江婉瑩來拜訪時，剛從榻上爬起來。翠珠沒醒，已經讓人等了足足兩個時辰。

第15章 我是裴璋之妻

翠珠委屈道：“奴婢看您睡得香甜，不忍心醒您嘛。”

在看來真不算什麼，拜訪夫人的人海了去，夫人一個個見，能見得過來麼？等幾個時辰是常有的事。再說今天已經大年三十，哪個正經人家在這時候拜訪？不懂規矩。

要不是看在是夫人的本家姐妹，早讓人打發了，本不會讓人登陸府的大門。

江婉心中也詫異，原以為江婉瑩最多遣人送東西，不會親自過來。兩人關系有些微妙，無冤無仇，但莫名不喜歡江婉瑩，江婉瑩也有意無意避著，自嫁進陸府，兩人已經多年未曾見過面。

以至于在花廳見到江婉瑩時，神一瞬呆滯，竟沒能認出來。

“陸夫人。”

江婉瑩開口，江婉驀然回神，攏了攏臂彎的織金彩霞披帛，朝點頭，“多年不見，裴夫人可還安好？”

既然為“陸夫人”，也無需以姐妹相稱。

兩人對彼此都很陌生，不過江婉長袖善舞，江婉瑩好歹在膠州做了幾年知府夫人，倒不至于冷場。丫頭送上茶水果子，兩人不咸不淡地說著話。

三盞茶后，江婉有點兒想送客。

無他，這五姐姐看的眼神實在詭異！怎麼說呢，厭惡中帶著提防，提防中帶著羨慕，羨慕里有一驚疑，驚疑后還有一抹畏懼。

太復雜了，江婉心中五味雜陳。這些年見過形形的人，面上恭維心里鄙薄看不起的不在數，心寬，不僅不生氣，還十分喜歡欣賞們明明輕視、面上還得笑臉相迎的樣子。江婉瑩不一樣，給的覺太詭異了，像暗中盯著人的毒蛇，雖然沒下口，讓人心里惡寒。

剛好，這時穿著嶄新褙子的小丫頭走進來，附在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江婉勾起角，不甚真心地對江婉瑩說道：

“裴夫人，實在不巧。大爺喚我去給祖母那兒用膳。一大家子都齊了，老的老小的小，讓他們等我一個人，不太合適。”

送客之意不言而喻。

江婉瑩仿佛沒聽出話音兒似的，回道：“陸大人對你真好，聽說這滿京城的權貴，只有陸大人潔自好，后院一個人都沒有呢。”

嗯，有點酸。

江婉失笑，面上依舊一派賢良，“裴夫人誤會了。并非我擅妒，是大爺公務繁忙，不。”

“我家大爺那，他若真有看上的，我還能攔住他不？”

這是在外的一貫說辭，之前有人以“妒”來詰攻，那可是七出之條，江婉不可能讓這口鍋扣在自己上，索推給陸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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