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屜里找出了一長線，緩緩站起來，淡笑道：「不應該是勸我及時收手嗎，你這話聽著怎麼像是在給我風。」

他低頭穿著手裡的線，自始至終沒有看我，漫不經心的語氣卻格外人：「林薏，你這樣，算不算我的共犯啊。」

這一刻，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店裡熱氣騰騰，而街道外被各燈穿一線，分辨不清哪裡放著的聖誕歌此起彼伏的貫穿著整個街道，人來人往，車水馬，仿佛這個夜晚從現在才剛剛開始。

而我在這熙熙攘攘的人間，只顧仰頭著站在我面前的周嘉也。

我看得到他低垂下的細眼睫，也看得到他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

我很見他這樣安分的時候。

可這一刻恰似人間的喧囂里，他和得不像真實，我的心臟卻如同這個喧囂熱鬧的夜一樣，沸騰盪。

做完了手裡的一切，他將東西握在手裡，到我面前，「林薏。」

我仍發呆著他，「什麼？」

他彎著笑，燦燦爛爛，又是那個張揚明亮的周嘉也，「聖、誕、節、快、樂！」

而後他的手心鬆開，長線從他手心垂落而下。

千紙鶴和星星串一線如風鈴在空中搖曳，像這個溫度不斷上漲的夜晚。

從他手掌心落下的千紙鶴和星星，讓我好想抓住啊。

第8章

◎那年元旦節燈花千里，明燈如晝，周嘉也陪著我走遍了一整條文和街，只要我一回頭，就能看見他。 ◎

張楠楠和蔣檸很快回來，一進來就看著站在我面前的周嘉也，震驚程度不亞於剛才的我。

有了座，周嘉也讓我們坐過去。老闆娘過來給我們點菜，看到周嘉也，皺眉道：「你還病著呢，怎麼下來了。」

周嘉也接過本子，懶洋洋道：「這我同學，我來招呼，等會兒就上去。」

老闆娘走後，我震驚著他，跟周嘉也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後知後覺想起來那時候他進了收銀臺。

而周嘉也慢條斯理沖我彎了個笑，「想吃什麼。」

張楠楠和蔣檸仍然目瞪口呆著他，「周嘉也，這是你家開的啊？」

他吊兒郎當的轉著手裡的筆，「是啊。」

「我的天，你家生意太好了吧。」

「確實還行。」他沒有點要謙虛的意思，敲了敲筆，「點菜啊朋友們，吃點什麼。」

張楠楠和蔣檸回歸正題，跟周嘉也有商有量點了一堆，還不忘問我吃不吃，我沒有什麼忌口，通通點頭。

周嘉也給我們點好了菜，還不忘給我們倒上茶水，「吃好喝好，我先上去了。」

他把杯子遞給我後，我終歸是沒忍住，小聲住他：「周嘉也。」

他腳步停頓，側回頭：「怎麼了？」

「你病了？」

他只笑一聲，「我以為是什麼事兒呢。沒多大點兒問題，吃點藥躺一天就好了。」

雲霧繚繞，人來人往。

他背過穿進人群，高高的個頭格外顯眼。可我想到這一天他的興致缺缺，似乎在現在才得到一個結論。

他送我的千紙鶴還在手心，紅的紙，星星和千紙鶴都寓意著許願，他在遞給我的那一刻卻仍然是那副燦爛明亮的模樣，滿眼笑著說聖誕節快樂。

後來直到吃完飯結帳都沒再見到周嘉也。

是老闆娘給我們結的帳，老闆娘知道了我們是周嘉也的同學，連半價都不打了，直說這頓免單。

我們實在過意不去，推了許久。說到周嘉也，我不由問道：「剛剛聽您說周嘉也病了，他怎麼了？」

「沒多大事兒，就是著了涼，有點發燒，這孩子皮實，明天在家休息休息應該能好。」

做這一行的似乎都察言觀很細緻，老闆娘塞了個蘋果給我，「小姑娘是不是不是南苔本地人啊，看你不怎麼能吃辣，一晚上都沒吃多，拿個蘋果墊一墊。」

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個聖誕節蘋果，我一時喜出外，竟然忘了客氣話，是張楠楠和蔣檸結完帳拉著我走了。

從火鍋店出來，已經是八點多了，街道上仍然擁熱鬧。

我們沿途挑了蘋果，一人一個，然後在車站告別，各自坐上了回家的公車。

這一晚上的喧鬧在此刻才開始走向寂靜，可我手中始終著那個千紙鶴，手心小心翼翼的合攏保護著它，睜眼閉眼都是周嘉也對我燦爛笑著說聖誕節快樂的模樣。

也許那只是周嘉也當時神不濟隨手摺來哄我玩。

可是不管過去多年，我都記得這個聖誕節，記得我一轉頭他出現在我的邊，記得他低懶笑著問我這樣算不算他的共犯，記得他一張開手就垂落下來的千紙鶴。

記得那一夜人擁，他背過穿進人群，像我今後追逐的每一個背影，可是那時我住他的名字，他還會為我有片刻的回頭。

元旦節那天難得的放了三天假，高一的時候課業力還沒有那麼大，即使再過一個月就是期末考試，到了放假也仍然一心在玩上。

我帶了作業回家，還有我寫了麻麻的本子。

周嘉也給我買的那一摞本子已經被我寫完了一本，那是我為數不多的解方式。

放假期間我只出過一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