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也實在大膽，竟敢對太子殿下……」

昏迷中的太子依然能夠聽到殿中各種議論的聲響，甚至還有一些不該出現在明面上的人聲不斷在耳邊響起。

倒像是……這些人的心聲？

云葵仔仔細細將碗中湯藥灌羊腸，首末端牢牢扎，灌滿湯藥的腸鼓鼓囊囊，瞬間變了一個不可言說的形狀，殿就有幾位太醫臉不自然地移開目。

「哎呀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

「嘶，像大香腸。」

「昨夜我還用過兩個……」

太子心中微詫，到底是何，要如何給他喂藥？

什麼食材那麼惡心，但沈太醫用過兩個？

“用”？

云葵問邊的醫士要了銀針，在腸頭端扎個小口，慢慢走向那檀木床上靜躺的男人，心中念念有詞。

「拜托拜托，一定要把藥吃下去，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醒來！天爺保佑，我一定要順順利利拿到那十兩金！」

太子眸閉，牙關暗咬，等這丫頭一陣念叨過去，接著眼皮微微一重，原本隔著一層薄薄眼皮能到的淡淡亮也沒有了。

云葵心里也害怕，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掀開帷幔，立刻就用手邊的帕子遮住太子殿下的尊容，只留下一張能喝藥的。

這樣就不用面對那張兇神惡煞的臉，太子殿下即便突然醒來，也不會第一時間看到的相貌，也能及時向皇后娘娘爭取求救時間，保住小命。

「小葵花，你簡直太機智啦！」

小、葵、花……孤記住了。

太子暗暗咬后槽牙。

你等著，孤一定會將你碎尸萬……

猝不及防間，下頜傳來溫的，有屬于子的平和溫暖的氣息傳至鼻尖。

太子腦海中霎時一瞬空白，昏迷中脖頸有青筋凸起。

從來沒有人敢他。

云葵著太子的下，眸落在那冰涼如玉的理和冷鋒利的面部廓，微微怔了下。

單瞧這一截下，竟是生得極為好看的，只是瓣過分蒼白，皮幾乎毫無，之比冬夜的雪還要涼。

若不是確定還有氣息，太子殿下只怕比一尸更像尸。

可即便是蒙著眼睛，昏迷不醒，那強勢的來自上位者的威也仿若有形，讓人不寒而栗。

云葵深深吸了口氣。

「咦，舌頭好。」

太子：？？？

云葵抑著心的張，握住太子清瘦蒼白的下頜，指尖用力，使其齒微張，再一鼓作氣，將那羊腸中的湯藥直接進了太子的嚨。

太醫們：“……”

「還真讓灌下去了。」

「辦法倒是聰明，可……過程實在不雅。」

「我都不好意思看。」

太子只覺間一陣苦辛辣，幾乎是猛然睜開眼睛。

未及反應，已經本能地滾了滾嚨，將那苦的湯藥咽了下去。

這些年在其位，對于口之，他向來都是高度的警惕，從未沒有人敢往他口中胡喂東西。

這是頭一回。

云葵卻不知道下人已經醒了，還要再往里湯藥，卻被人一把攥住手腕。

原本做的就是虎口拔牙的易，這一下不是手腕被痛，更是魂都嚇飛了，渾猛一激靈，連手里的羊腸都抖落出去。

殿中有人驚呼：“太子殿下醒了！”

皇后及一眾太醫立刻上前查看。

云葵來不及思考，在太子扯開眼上覆蓋的棉帕之前，一腦掙了手腕的桎梏，乖溜溜地滾到地上，頭埋下去跪好了。

皇后瞥一眼，吩咐后的大宮青黛：“把帶下去領賞吧。”

云葵聞言，心下激不已，頭也沒抬，趕忙謝過恩下去了。

太子掀開巾帕，緩緩起。

燭火下的蒼白面龐鷙森冷，沒有半點溫度，那雙布滿的赤紅雙目，人瞧一眼，骨髓都浸了寒意。

皇后僵地抬了抬角，隨即出一個慈和關切的笑容：“太子，你終于醒了！可還有不適之？”

太子不聲地抬起眼，看向面前著華麗的婦人。

多年未見，皇后是愈發潤雍容了，看他時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慈。

可太子聽到的，卻是與這張和善面容截然不同的聲音。

「這就醒了？」

「讓他們工減料熬的七厘散，竟然立竿見影有了效？」

「老天爺不開眼，那幾箭怎麼沒死他！」

皇后被他盯得骨悚然，幾乎就要支撐不住，趕忙出個笑容來，轉頭看向后的太醫：“張院使。”

張院使當即上前替太子把脈，斟酌片刻，皺起了眉頭：“脈象散，毒侵經絡，殿下上余毒未清，還需繼續服用七厘散，輔以針灸排毒，金瘡藥外敷，以免毒肺腑，傷及心脈。”

「那就還沒徹底恢復，太好了！」

皇后道：“既如此，還請張院使多費心，太子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張院使拱手：“微臣職責所在，必當竭盡全力。”

太子從榻上起，軀比三年前更加高大拔，氣勢也更加凌厲人，淡漠戾的目仿若刺骨寒冰，漫不經心地掃過殿眾人。

目所及，人人噤若寒蟬，誰也不知他要做什麼。

連皇后心里都發，“太子，你重傷未愈，如何能下地……”

「這瘋子又想做甚？誰又得罪了他？」

太子掃過那群畏畏的太醫，這些人從前都在京中見過多次，他自頭疾纏，日日都與太醫院打道。

“陳太醫。”太子在一位中年太醫面前停下。

他嗓音平靜，吐字很輕，著一淺淡的病氣，卻足以令人生出畏懼。

突然被點名的太醫陳儀虎軀一震，磕磕跘跘地行了個禮，“太子殿下？”

「太子為何突然喚我？難不發現我在那七厘散中放了三味藥？不可能吧……」

太子盯著他，似笑非笑：“別來無恙。”

陳儀了額頭的冷汗，只覺得太子殿下這副笑里藏刀的模樣格外瘆人，好端端的同他說這做甚，他與太子有何。

太子又看張院使：“孤沒有記錯的話，張院使的孫兒已經五歲了吧？”

張院使被突然問話，尤其還提到了自己的孫子，更是冷汗涔涔，聲應是。

太子道：“張院使年事已高，不如早日回家含飴弄孫，這院使的位置，孤看陳太醫可以勝任。”

這位太子殿下向來獨斷恣睢，不按套路出牌，升遷任免只在一念之間。

寥寥幾句，兩名太醫一個被提拔為院使，一個被迫告老還鄉，兩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皇后與陳儀換了個眼神，說道：“就照太子的提議辦吧，本宮明日同陛下說一聲便是。”

陳儀回過神，趕忙上前謝恩。

太子角淡淡勾起：“如此，孤就把這箭傷給陳院使了。”

“微臣定當盡力。”

陳儀莫名升，心中自然歡喜，畢竟院使之位可是太醫院的頭把椅，多人可而不可即，以他的資歷說還要斗十年，如今就這麼輕飄飄地落在他頭上，實在是天降大喜。

可他總覺得后背涼颼颼的，有些不對勁。

果然。

下一刻，一道寒冽冷的嗓音幽幽響起：“單單盡力可不行。”

“孤一向賞罰分明，陳院使若能治好，孤賞賜黃金百兩，若治不好，孤就只能……以失職之罪，判陳院使抄家斬首，如何？”

陳儀一，直接跪了下去，“殿下饒命啊！微臣……”

“饒命？”太子失笑，“難道陳院使算準了孤的毒治不好，活不過一個月，已經做好了抄家斬首的打算？”

陳儀臉慘白，渾發抖，“微臣……并非此意。”

皇后深深吸口氣，暗暗了拳頭。

「這瘋子難不發現了什麼？不可能啊，他離京多年，這幾日也一直昏迷不醒，怎會知曉陳太醫是我的人？」

太子聽到皇后的心聲，冷笑置之。

又一一掃過殿驚恐萬狀的眾人，不出意外，大多都是生面孔，還有些或許三年前在邊伺候過，他也無甚印象了。

皇后看出他心中所想，趕忙解釋道：“你在外征戰這些年，東宮宮人一部分調去了別，還有一部分到了年紀放出宮去了，這些都是近兩年充盈進來的，你先使喚著，若有不滿意的……”

太子毫不客氣：“不滿意。”

皇后臉微變，卻還要保持微笑。

「本宮這皇后做得也忒是憋屈！后宮那些小賤人生的兒子都要尊稱我一聲母后，這先帝的孽種不但不恭不敬，還像個祖宗似的擺譜發瘋，趕死吧！本宮不伺候了！」

皇后冷眼掃過地上那幾個直打擺子的宮，出個笑容來：“的確有些不中用的，明日本宮命務府挑幾個穩重妥帖的來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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