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第 22 章

長街影錯，映在男人冰淵般的眼底。

他似在竭力忍耐，卻仍舊溫和耐心地拒絕：“你生于金陵地，嫁在帝王州，生來便是萬千寵在一，何曾見過這些鄉野玩意？我說過，那東西刺手，會傷了你，你偏要我擔心是嗎？”

他難得這般絮叨，沈稚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我是紙糊的不，瞧一眼都能傷了手？罷了，不瞧便不瞧了，夫君真是小氣。”

佯裝不理他，到小攤前挑別的玩意，裴慎只得由著去。

沈稚撒氣似的，要了前頭一整排的花樣，攤主全都包起來，橫豎是花他的錢。

“夫君瞧瞧，可也有喜歡的？”的目越過面前幾排，見攤主笑意盈盈地從後木箱裏取出的新樣式。

沈稚猜測他的喜好，從中挑選了一只青玉海棠爐，“這個如何？”

“我倒是覺得，”裴慎掃了一眼，揀起一枚不起眼的骨雕嵌黃銅的蟬，“這枚駝骨雕得不錯。”

攤販眼前一亮，立刻如遇知音般地熱介紹起來：“郎君果然行，這只蟬的確是駝骨雕刻而，還是上好的料，油十足。”

說完注意到裴慎指節上那枚骨戒，不由得好奇：“郎君手上這一枚看著也像是骨雕，只是在下眼拙，不知是象牙還是白珊瑚？”

裴慎但笑不語，付了銀錢。

沈稚也好奇地看向那枚戒指，牙白，做工潤致，先前沒怎麽留意，本以為是某種白玉雕刻而，沒想到竟然也是骨雕。

又將視線轉向那枚金蟬，心忖道，難道夫君喜歡這個？

默默將他的喜好記在心裏，思緒飄遠，盤算起裴慎明年的生辰。

已經耽誤了不工夫，裴慎牽著，來到一家擺賣面的小攤前。

沈稚一眼就相中了擺在中間最醒目的狐貍面，試戴之後轉頭便給裴慎瞧，“這個如何？”

裴慎注視著面之後那雙烏潤水亮的眼睛，笑說好。

他對面倒沒什麽喜惡，主要不願暴于人前，裴慎目垂下，落在邊上一面形似梼杌的青銅面，正打算順手買了，眼前線一暗。

“夫君戴這個！”

他把過來的面摘下來看，發現是與同樣款式的狐貍，只不過尺寸略大一些。

“這個？”極明豔的紅面，與他一貫的裝束格格不。

可沈稚卻覺得，這個面正適合他。

裴慎今日一深袍服，瑜玉在佩，如列松，那種矜重冷肅的氣場是從骨子裏出來的，而面頰那道傷痕，讓他不笑時又添了三分寒冽之氣。

沈稚不希他總是這麽拒人于千裏之外，明明夫君待極是溫，而狐貍面能很好地中和他上清冷的氣息，既然要戴面，又何必選那青面獠牙的梼杌。

沈稚沒有多說，只道：“梼杌瞧著兇惡駭人，我害怕。”

原是無心一句，裴慎的思緒卻停格在“害怕”二字。

始終是怕他的。

從前在眼裏，他又與梼杌這樣的兇何異？

沈稚見他出神，不問道：“夫君不喜歡？”

裴慎回以微笑，緩緩戴上那枚狐貍面，一雙沉沉黑眸過倜儻風流的狐貍眼看，語氣和極了：“綰綰替我選的，我自是喜歡。”

離上燈還有小半個時辰，沈稚在鎮上逛了許久，竟也沒覺得累。

錦繡榮華固然迷人眼，鄉野之間卻也自有意趣。

那些南瓜做的笑臉娃娃，各種油面糖做的果食花樣團團地擺放著，看得人眼花繚，還有之前從未見過的歌舞奇技，引得人連連拍手好。

上燈在即，月老廟前早已聚了不人，晚風吹過，榕樹上掛滿的許願牌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像人間的絮語。

兩人并肩而立，狐貍面掩得住容貌，卻掩不住長玉立的姿，因而惹得邊男男頻頻側目。

“若是向月老求得如此郎君，此生都無憾了。”

“可不是，我從未瞧見如此風姿的男子，不知面之下是何模樣。”

“他和這位天仙般的姑娘……不知是兄妹，還是……”

兩人之間并不像尋常夫妻那般如膠似漆，中間還拘謹地隔著距離。

沈稚側頭看他一眼，悄悄往裴慎跟前挪步，拎拎他的袖，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量道：“夫君，們都在誇你。”

裴慎垂眸看。

沈稚咬咬，小聲道：“們還以為，我們不是夫妻呢。”

裴慎繼續笑問：“那怎麽辦？”

沈稚瞪住他，仿佛能過狐貍面看到他一臉狡黠的樣子。

就在此時，耳邊倏忽一聲巨響，隨即便有火花炸開的滋啦聲，所有人的目同時轉向遠的山巒。

“要上燈了！要上燈了！”

無邊的濃釅裏忽然亮起一座明黃的燈塔，隨即數百種煙花自遠陸續升空，一瞬間在暗紅的夜空炸開無數點，火樹銀花，舞翔鸞，這些點又如流星般飛暗夜的大地，轉眼便在那燈塔周遭鋪開一圈圈盛大而熾烈的熱浪。

茫茫山野，明燈吐焰，星羅棋布，經久不滅。

人只有融世俗，才會變得世俗，從不拘泥禮數，也從不喜歡熱鬧的裴慎，此此景下竟然也生出幾分憾——

沒有給過一個盛大的婚禮。

見到此般繁華的燈景，沈稚滿眼都是震撼，以至于被人轉過來時，腦子裏還是懵懵的。

狐貍面被揭開半截，出潤旖旎的櫻。

視線被面遮擋，瞳仁微張，眼前只餘一片明亮的模糊，被迫踮起腳尖，脊背不由自主地繃。

男人溫涼清冽的吻隨即覆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