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河的這個生日，好像缺了很多東西。沒有生日蛋糕，沒有山珍海味，沒有朋友們熱熱鬧鬧的慶祝，只有壽星自己親手做的兩碗長壽面。

他們吃了面，了杯，路西加也對付河說了第一聲“生日快樂”。

往常的下雨天，路西加總會逃避似的早早睡，今天卻是一直到了十二點，都還在聽付河彈著他所喜歡的古典樂。等實在困得不行了，克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付河才拉住的手，提醒該睡覺了。

換床單和被罩的時候付河說什麼都不要路西加幫忙，路西加只好坐在付河房間的桌子前，無聊地看著書架上那一本本雜志。有些好奇付河為什麼會收集這麼多本雜志，等指尖在書脊上劃了一個遍，才覺出點蹊蹺來。

取出幾本來確認，果然，每一本雜志里竟然都有關于自己的容。

用兩只手舉著那厚厚的一疊雜志，調笑地問后的人：“你這算是我的嗎？”

付河瞧見手里的東西，承認得也很爽快：“我不是說過麼，我看了你所有的演出。”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付河收集了自己這麼多東西，又是另一回事。路西加隨意翻看著那些雜志，也看到了自己以前的一些采訪。如今回憶，好像從在兒組得到第一個金獎開始，便陸陸續續接了不采訪，有的刊登出來了，有的在電視上播出了，有的則沒了后續。這些采訪的容其實很多都大同小異，問小孩子是“不張”、“喜不喜歡跳舞”、“覺得練舞苦不苦”，問大一些的人則是諸如“覺得舞蹈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之類的更深刻的問題。的回答每次也都差不多——只要再臺下練好了就不會張，覺得練舞有點苦，但特別喜歡……

路西加的視線掃過一排排鉛印的文字，最后停在一行字被加的字上。

“是唯一一件想堅持一生的事，也是唯一一件想拿第一的事。”

有點狂妄，有點不知深淺。那時多大呢？采訪專欄里附著照片，舉著獎杯，笑容燦爛。路西加記得，那會兒，恰好也是十五歲吧。

書頁被猛地合上，聲音驚了正低頭平床單皺褶的人。臺燈打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影子的主人垂著頭，掩藏著臉上的神。

付河偏了偏腦袋，看清了路西加用手臂著的那本雜志。那些雜志早已被他翻了太多遍，他已經能夠清楚地記得每一本上，路西加的采訪在哪一頁，容又是什麼。

他走到路西加后，在到失落的緒后，出手，無聲地了的腦袋。

路西加搖了搖頭，想說一句“我沒事”，可口沉甸甸的，一口氣怎麼也提不起來。最后，就只仰起頭，沖付河笑了笑。

“別想，睡覺吧。”付河將手摁在的肩膀上，輕輕了兩下，然后牽著的胳膊，帶起。

床上放著薄薄被子，路西加了拖鞋，鉆到被子里。

窗外的雨聲還是很大，付河關了書桌上的臺燈，只留了一盞床頭燈。他蹲到路西加旁邊，朝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對說：“有事就我，或者來隔壁找我？”

路西加看著他點了點頭。

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本該走了，可兩個人互相看著，忽然誰也不了。過了好一陣，付河才舉起一只手，將床頭最后一盞燈也熄滅了。

路西加以為他要走了，想都沒想，手便攥住了他仍放在床上的那只胳膊。被自己的作嚇了一跳，正要解釋，卻沒想到，下一秒，忽被輕輕吻住。

黑夜中的親吻像是最好的催眠劑，瓣糾纏，傾訴著難舍難分的。

不知過了多久，路西加才覺到付河的離開了的，再次接到空氣，變得涼涼的。

“睡覺了？”

三個字，付河用了問句。他的聲音忽然比剛才啞了一些，這樣問出來的話竟格外人。方才接吻，路西加都沒有覺得臉上溫度升的那樣快，這會兒卻是因他一句疑問句的尾音而一下燒熱了耳。

談可真要命。

偏偏，有些人對自己的魅力還一無所知，路西加聽見付河又低低地笑了兩聲，繼續以微微上揚的語調問：“要不我不走了？坐在這陪你？”

路西加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拉著他的胳膊。懊惱地咬了下，連忙松了手。可兩人之間的連接也就斷了那麼不到一秒鐘，付河很快便又拉住要躲回被子里的手，攥在掌心。他的拇指在的手背上挲了幾下，沒有要立刻放開的意思。

“為什麼害怕下雨？是有什麼不好的回憶嗎？”

路西加看不到付河的表，但能聽出話語里的溫。點了點頭，臉頰蹭過棉質的枕套，發出輕微的聲響。

付河的手又攥得更了一些，他緩慢又艱難地問：“是……車禍嗎？”

先是安靜，純粹的雨聲，再然后，才又是臉頰蹭過棉布的聲音。

“我出車禍的那天，后來下了雨。”路西加的呼吸開始變得很重，語句的各停頓也并不正常，像是有力氣了就出幾個字，沒力氣了，就停下來歇一歇，“在救護車上醒來的時候，可以聽到，很大的雨聲，響了一路。”

并不愿意回憶那時發生的事，可在救護車里，在那條很長很長的路上，雨聲好像變了唯一能聽到、能記住的聲音，以至于時間久了，這聲音像是變了一個標簽，能夠自取那天的與記憶。

雨聲讓知道自己還活著，可又好像沒有活著。無比清晰地知道，自己的那個絢爛世界，就坍塌在那場好似無窮盡的大雨中。云霞散盡。

臉頰被一只溫熱的手掌蓋住，路西加覺到付河又將臉朝他湊近了一些。可惜屋子里足夠黑，仍舊看不到他的眼睛。

“那我不走了好不好？我打個地鋪陪你。”他輕聲說。

路西加聽了，很堅決地搖頭：“地上涼。”

付河便又說：“那我等你睡著再走。”

靜了幾秒，這次路西加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小聲問：“你是因為我會跳舞，才喜歡我嗎？”

在得知付河很關注從前的自己以后，這個問題其實便總是在路西加的心里若若現。對的認知淺薄，便覺得一個人上另一個人，一定是被的什麼東西吸引。所以，有時會害怕，付河喜歡的是那個曾經在舞臺上最芒閃閃的人，是那個說出“想堅持一生，想拿第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