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

天緩緩亮了，秦舒端坐在辦公室，一不，凝視著第一縷晨曦自窗外投進來。

有個清瘦的影明晰地映照在潔凈明的偌大片玻璃之上，秦舒呆愣了許久，這才幡然醒悟那是自己的影子。

張揚以為自己是第一個到公司的，誰知被領導搶了先。

天氣預報說今天要降溫了，可天空湛藍，依舊明。

秦舒今天連妝都沒化，素著一張臉，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臉看上去不太好。

應該說太不好了。

“秦總，您沒事吧？”

秦舒了額頭，有氣無力道:“發燒了，一會兒吃點藥就好。”

張揚見臉太差，也顧不得上下級關系了，走過去探了探，溫度高的嚇人。

“秦總，燒的有些厲害，您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秦舒知道自己的病，估計是昨天去游樂場凍的，本來質就差，再加上一夜未睡好，估計就燒了起來。

還想著堅持一下，誰知道高估自己了。

“今天有什麼事嗎？”

張揚翻了翻日程表:“上午有個董事會，別的都不太急。”

“給沈硯棕打電話，讓他參加會議，我請假。”

張書出于人同心泛濫，將秦舒的病添油加醋的向上上級匯報了一番，生怕沈硯棕不給秦舒放假。

沈硯棕以為秦舒得了什麼大病，嚇得他急忙跑來替秦舒主持會議，并叮囑好好休息。

秦舒拍拍張揚的肩膀:“干的漂亮！”

張書開車送領導回家，看著空曠的公寓，又開始同心泛濫了。

領導也太可憐了，孤一人來了北京，只為了給好友雪中送炭，生病了也沒人照顧，家里連口熱水都沒有。

張書又下樓給買了吃的和藥，怕燒糊涂了吃錯藥，盯著將藥吃下去。

秦舒靠在床邊，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忙前忙后的照顧自己，一時失了神。

“張揚，別忙了，我睡一覺就好了。”

張書看著溫計39的溫度，怎麼能放心的坐下來。

“秦總，要不去醫院吧，溫度太高了。”

秦舒無力的搖搖頭:“沒事，我就是質差，吃了藥就好了。”

張書見神太差，也不再和說話。

“您睡會吧，我在外面坐著，反正您不去我也不忙。”

秦舒點點頭，看著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小姑娘離開了臥室。

閉上眼睛，心一陣酸。

秦舒從小質差，在悉的環境還好，只要一換了地方肯定會生病。

年時，韓亦馳每年去上海陪韓父，便回鄉下外婆家。

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瘦小的姑娘大冬天坐在爐子旁給熬藥，知道怕苦，拿著皺的零錢去商店給買糖吃。

許多往事涌上心頭，再睜眼，令紅了眼眶。

小秋啊，你到底在哪？

秦舒和張揚同時不在公司，沈硯棕那個廣播站，不到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秦舒生病，還病的非常嚴重的事。

顧政南挑挑眉，似笑非笑的說:“小棕，你想不想讓秦舒一直留在北京幫你啊？”

沈硯棕不帶任何猶豫的點點頭，這能不想？把廣川到秦舒手上最合適不過了，他還能去哪找秦舒這種能人。

顧政南悠閑的翹起二郎，笑的意味深長。

“你給湛東哥打個電話就行了。”

沈硯舟坐在顧政南旁，送給他一個贊同的眼神。

沈硯舟悠悠道:“湛東哥會謝你倆的。”

顧政南擺擺手，無所謂道:“謝就不必了，只希將來某人能對我手下留。”

沈家兄弟倆一頭霧水的盯著他:“什麼對你手下留？”

顧政南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只淺笑不語，雖說笑著，但鏡片后的眸難掩落寞。

沈硯舟看到了，并沒深問下去。

人啊，總會有些歲月深遠、山寒水瘦的往事。

顧政南坐在孟白的會所，慵懶的靠在座椅上。

孟白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正準備替他倒上，顧政南手攔住他，端起了一旁的茶杯。

“你自己喝吧，年齡大了，養生。”

孟白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倆也就差了一歲，這是說誰年齡大呢？

“你妹妹不是說要去雪，怎麼沒靜了，電話也打不通。”

顧政南無奈的嘆口氣，緩緩道:“還能怎麼著，關在家里閉門思過呢，昨晚上在秦舒那沒回來，回到家和我小姑吵了起來。”

“還為那些事？”

“那還能因為什麼？”

孟白問他:“住秦舒那怎麼了，又不是在外邊跑。”

顧政南眉，對于那些事他也是有心無力。

“不是住秦舒那的事，是為了躲我小姑去了我家，結果娘倆在家里上了，陳年往事翻出來就吵起來了，我姑父這次了大怒了，這事且鬧呢。”

“那個人，這些年一直沒回來？”

顧政南搖搖頭:“有時候想起來，我還欣賞他的，只是方笙，哎，真怕走不出來。”

孟白笑了笑:“能讓你欣賞的人可不多。”

顧政南挑挑眉:“我眼這麼高？”

孟白無語，心想你自己什麼眼自己不知道？

顧政南想了想，說:“秦舒，算一個。”

孟白晃了晃酒杯，過了半晌，他點點頭。

“這個我認。”

顧政南不知想起了什麼，良久沒開口，倒了杯酒喝了兩口。

“孟白，你有沒有覺得特別像一個人。”

孟白有些疑的問:“我聽說不是像譚家過世那個？”

顧政南輕輕搖了搖頭，眸深沉。

“眉眼間的幾分相似罷了，湛東哥估計現在也察覺出來了，二人沒有任何相似，我說的不是容貌。”

“那是什麼？”

“習慣，好。”

孟白搞不懂他這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只疑的看著他。

“秦舒來北京這段時間，我總是想起一個人。”

可是顧政南這些年萬花叢中過，邊的人來來往往，能記住的有幾個呢？

孟白實在想不出。

顧政南不再多說，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

孟白著好友，許多年間他一直佩服顧政南，混沌卻能獨善其，這其中不乏冷漠和果斷，許多事就連譚彥清都有些自愧不如。

可不知為何，今晚他總覺得，這個萬事都在運籌帷幄之中的男人，看起來有點失意。

臨走時，他玩笑似的對孟白道:“以過來人份告訴你，欠什麼債都可以，就是別欠債。”

孟白冷笑一聲，調侃他:“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顧政南笑了笑:“是啊，千萬別像我，走了。”

顧政南拿起外套邁著瀟灑的步伐離開了。

孟白覺得今晚的顧政南有些莫名其妙，不再理會他這無厘頭的話。

秦舒半睡半醒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不知過了多久傳來門鈴的聲音。一臉迷糊地爬起來，發現天已經黑了。

一打開門就看到譚湛東站在門口，上的軍裝都沒換下來。

秦舒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你怎麼來了？”

譚湛東抬手了的額頭，還是有點燙。

“小棕說你病的嚴重，我打你電話又不通，你怎麼樣？”

秦舒不用想就知道那個廣播站說了什麼。

靠在門上，懶洋洋的開口:“沈硯棕的話，你以后甩干了聽，水分太大。”

譚湛東忍著笑:“看來沒事，還能開玩笑。”

秦舒請他進來，便無力的躺在沙發上，畢竟燒了一天，上一點勁都沒有。

“你剛下班？”

秦舒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冬日里天黑的早，現在也不過才五點鐘。

譚湛東掉外套，坐在旁。

“嗯，今天有領導下來，實在不開。”

秦舒抱著毯，昏昏睡的窩在角落里，輕輕“嗯”了一聲。

“吃飯了嗎？”

秦舒看了眼廚房:“書給買了，放在廚房，沒胃口。”

譚湛東過去看了看，張揚給買的都是些清淡的飯菜，秦舒重口味，自然沒胃口。

秦舒靜靜的看著他的影，心里有些難。

不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可也不敢再自作多，只是個普通人，痛了會疼，難過了想哭。

有些痛，不想再會一遍。

譚湛東在廚房熱好飯菜端出來，秦舒喝了一碗湯。

暖橘的吊燈從頭頂落下線，照得一室清冷，只聽見湯匙輕輕的聲音。

屋暖氣充足，秦舒掉了外套，里面套了一件寬松的短袖。

他皺著眉頭，起了的袖口，這下明白爸為什麼嚴令止雪了。

秦舒看了眼，無所謂的一笑:“啥事沒有，就是穿禮服的話，需要用底遮一下。”

譚湛東擔憂的著:“在哪摔的？”

秦舒放下湯匙:“挪威的雪山上，到了一塊石頭，滾下山去了，同行的伙伴從雪里把我出來送去了醫院。”

譚湛東一直沒問這幾年的生活，他總覺得秦舒這樣有他一部分原因。

最平靜的娓娓道來，卻牽扯著他的心，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秦舒，你當年，為什麼離開？”

秦舒愣愣的坐在那里，神淡淡，垂著眼睛，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隔了一會兒，輕描淡寫地回答：“我很想承認是因為你，因為你畢竟傷了我，如果你是個有良心的人，那這個原因會讓你愧疚，我會有種復仇的快，可我必須承認，我的離開，不是因為你，有些事，是別人的，我不能告訴你。”

譚湛東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里聽起來格外低沉。

“秦舒，我其實去找過你幾次。”

秦舒冷冷的打斷他:“我知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去找我，可無非就是道歉之類的話，傷害已經造，道歉是最簡單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的解決辦法，可是譚湛東，我是人，我有七六，你不能要求你道了歉我就必須接，你會不到這些年我是怎麼走出來的，也會不到你最親的人和你在床上，喊的是別的人名字那種，當年我甚至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會和長的相似，可后來我慢慢想明白了，我就是我，你有你的過去，我有我的將來，所以，就這樣吧。”

譚湛東認識秦舒以來，從來沒見這樣疾言厲過，他一時怔住了。

秦舒不愿再與他多說，有些事雖說隨著時間漸漸淡然，可傷害仍在，那樣高傲的人，自然不可能再談及無于衷，表面的若無其事不過是不想撕破臉罷了。

不是完人，做不到往事隨風，海闊天空。

秦舒長長舒了口氣，淡淡的說:“謝謝你今天來看我，你不用對我這樣，這些年的路是我自己走的，這幾年我過的也很好，要說憐憫，我自認為混得還過得去，至于其他的，我別無他意。”

只需靜靜地一回溯，適才泛起的些許妄想些許念些許便盡數煙消云散。

他與，大抵是難以重返往昔的。

第二天早上秦舒去沈氏找了沈硯棕，周聿顧政南都坐在沈硯棕的辦公室，秦舒也不客套，上來表明了來意。

沈硯棕一聽就急了:“辭職？不行！你走了沒有人接班！”

秦舒也不避諱旁人，坐在那里，語氣沒有一的凌厲，卻聽的沈硯棕那顆心七上八下的。

“當初我說來幫你忙，也沒有什麼賣契，我也不要我的報酬，趕找個接班人，我還有我的事。”

“我不同意！”

秦舒淡漠的抬眸:“那我請假。”

沈硯棕氣的想找鐵鏈拴住。

“你請假干什麼去？”

秦舒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那二位坐在一旁樂得看熱鬧。

“回南京，修復父關系，為了你我眾叛親離，我現在還在秦校長的黑名單里。”

說起這事沈硯棕心底涌上一愧疚，轉念他制住了，秦舒最擅長打心理戰，他一定要穩住。

“不行！公司那麼忙，你忍心看著我兩頭跑，咱還是不是朋友。”

秦舒冷眸掃向他，沈硯棕躲閃著的目，此刻他有些理解當初的張揚了。

“你，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啊，跟刀子似的，你小心我跟老韓告狀。”

秦舒冷笑一聲:“你是不是管不住你這張。”

沈硯棕再傻也回過味來了，他幽怨的瞪著那邊的顧政南，顧政南挑挑眉，將目看向窗外，不理會幽怨的某人。

“呵呵，秦舒，我這不也是擔心你。”

秦舒目的達到，也不再為難他。

“擔心我也沒見你關心一下，不該關心的瞎心。”

沈硯棕氣的都要噴火了，秦舒冷著一張臉，和那邊二位打了個招呼便走了。

某人將桌子上的文件重重一拍，滿的怒氣還未釋放，就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

“哦，對了，我從張揚那要來了一份名單，也不多，十幾個吧，我告訴們以后別打我辦公室電話，順便把你的私人號碼告訴們了。”

秦舒踩著高跟鞋，趾高氣昂，氣定神閑的離開了。

沈硯棕氣的差點掀桌子。

“政南哥，你看你出的好主意！”

顧政南扶了扶眼鏡，事不關己的笑著。

“失策，失策，看來這塊陣地易守難攻，湛東哥打了敗仗。”

周聿別看不說話，但也是個就怕熱鬧不夠大的主。

“現在看來，咱家里那幾位還真是段位低了，真正的高手在這呢。”

顧政南最擅長潑冷水:“沒事，湛東哥勝率不大，這場攻堅戰且打呢。”

沈硯棕無語的著二人，這二位，還真是火上澆油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