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蝴蝶星雲

黑跑車潛伏在濃重的夜裏。

葉聲笙像是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不自覺地發抖，手肘不知道到了哪裏，車窗“刷”的一聲降下來。

晚風伴著月，一起吹進來，邊澈劍眉很挑，臉很差，眸子深不可測地審視，聲音比任何時刻都低沉寡淡——

“現在不是七千萬的問題，上市公司CEO的婚姻況是需要進行公示的，這種照片已經不是簡單的花邊新聞了，是醜聞，一旦曝出去，對市造的影響不堪設想，甚至有民可能會跳樓。”

葉聲笙是真沒想到事會嚴重到這種，經歷了短暫的慌之後，呼吸加重：“要不報警吧？”

“你以為我沒報警？羅子明現在人在國外。”

換言之，也就是能想的辦法已經都想過了。

邊澈手肘過後頸，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似的，有種認命般的妥協。

“現在只能先下手為強，公布婚訊。我們兩個從昨晚到酒店，被不天眼拍到，按照時間線，他的照片只可能是P的。”

邏輯上說得通，但葉聲笙就是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兒。

眼裏過懷疑，多年前的一件往事湧上心頭。

高三暑假那年，邊澈去伊朗參加IPHO，全球最卷的國際理奧林匹克競賽，據說這是一個許多大學理教授都會而卻步的競賽。

像他們這種富豪家庭養出來的小孩，從小到大上的都是最好的國際學校，教育資源頂流不說，還有直通國際名校的專屬通道，所以年紀輕輕就混圈的很多，認真學習的很。

他倒是個例外。

五個小時的理論，五個小時的實驗，考試結束整個人都被掉一層皮。

那是一年中最熱的三伏天，邊澈不知道因為什麽，在頒獎禮上跟組委會爭執，兩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他當場摔了金牌。

那一天，邊家申請了航線，邊澈是一個人坐著私人飛機回國的。

事在圈裏傳得沸沸揚揚地。

誰都知道邊澈為了這個比賽準備了一年多，各種口口相傳的八卦在暗地裏流走。有人說是競賽有黑幕，也有人說是和其他國家選手發生了矛盾，最接近真相的一個說法當屬——團隊裏的生被人擾，而組委會試圖用金牌捂。

付芷橙對八卦的求已經超過了禮教，四打聽拼湊了一出大戲，最後手舞足蹈地給葉聲笙還原的時候，就跟親眼所見一樣。

起承轉合一個不落，演到高還隨手摔了新買的餅。

葉聲笙早就和他惡，吃瓜也吃得三心二意，撂一眼碎兩半的餅，抱臂問付芷橙：“然後呢？”

付芷橙往沙發上一靠，雙手攤開：“事鬧得很大，組委會那邊被徹查了……”

故事到這裏就戛然而止。

再次見到邊澈的時候，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微分的碎發剃了板寸，人也變得鋒利。

沒人敢問多餘的，只有葉聲笙覺得他就是剛出獄，故弄玄虛而已。

晚風寂寥的夜晚，終于完整地回想起往事，也正是因為這些記憶，覺得邊澈怎麽看不都像是能閉門挨打的人。

濃的秀發隨意地散在前，發尾被風帶起，一兩秒的走神後，心頭微恙：“那你可以找橙子結婚，反正昨晚大家都在一起。”

邊澈見心安理得地出賣朋友，眼底緒不甚明晰：“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昨晚千方百計灌醉我，白嫖之後還栽贓陷害，現在我被人勒索你還試圖甩鍋……”

他以為自己是語大王嗎？竟然能在郎朗明月下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

葉聲笙耳燒得滾燙，咬著牙反駁：“我有婚約，你想結婚去找別人。”

“你跟祝澤都鬧那樣了，還能結婚？”

邊澈像是知道在想什麽，指尖在方向盤一下一下地敲擊，角勾起輕嘲：“結婚之後你可以照樣把我當仇人。”

不就是睡了一覺，怎麽就矜貴得還得對他負責，葉聲笙覺得太荒唐了，只能采取拖延政策：“我在外面了十幾個男朋友，一時半會兒分不掉。”

“沒事兒，我幫你分。”邊澈好整以暇地垂眸，像是看了的全部小九九。

“用不著。”葉聲笙聲氣地回，雖然現在腦子糟糟的，但是不影響瞪他。

邊澈湊近看，桃花眼微挑：“聯姻而已，又不是談，這不是一筆雙贏的買賣嗎？”

“除非”，他拉長尾音：“你心虛？”

“你腎虛！”

“我腎虛不虛，你不知道嗎？”

葉聲笙的火氣又上來了，雙頰染上玫瑰紅，“我一個男人不玩兩遍。”

場面進突如其來的沉默，兩人在咫尺之間對視。

邊澈看著炸，以一種害者的語氣嘆氣：“既然你不想負責，我就只能找葉伯父了，明天我跟他商量一下，這個七千萬，是不是真的葉氏來出？另外，萬一票大跌，發生了什麽人間慘劇，希你不會良心不安。”

“你這個卑鄙小人。”葉聲笙推著他的肩膀罵他，雙瞳漫上一層水霧。

邊澈好像對這個形容特別滿意，沒再說什麽，雷厲風行地啓車子，掉頭重回大路。

經過減速帶的時候，車速變得很慢，忽明忽暗的路燈披在他上，俊俏的眉眼藏著氣。

他的狀態比之前好多了，側頭看，黑瞳仁中著幽邃：“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葉聲笙沒吭聲，始終看窗外，一點談話都沒有。

不過，他這人還算言而有信。

到了京韻別墅後，就把藥袋還給了，葉聲笙連再見都懶得說，直接靜很大地下車。

每一個作裏都帶著還未發洩過癮的氣，他看得分明。

邊澈在車看，眼睛像帶了視，別深意地掃向手裏的紙袋——

“昨晚三次，我都戴了。”

他看著腳步頓了一下逃得更快，看著別墅大門緩緩打開，看著的影消失在門。

……

又是一個難眠夜。

邊澈的話反複折磨的神經，第二天起床，腦子還是渾渾噩噩的。

對著鏡子化妝的時候，手臂有氣無力的，羽睫下的烏青明顯，遮了三層才勉強遮住。換了正紅的絨口紅，又從帽間裏挑了件一字肩黑禮服。

慵懶隨意，氣氣場都提起來了。

等葉聲笙收拾好下樓的時候，四五個傭人正在整理四個超大的行李箱，各種的紙袋和禮盒把客廳堆得滿滿當當，別過頭看餐廳的方向。

早餐在餐桌上擺著，沒有人。

緩步走過去，雙手撐在椅背上：“我爸媽回來了？”

“先生和太太淩晨四點回來了，這會兒正在房間裏補眠。”

那時候，飄忽在外的三魂七魄才總算歸位。葉淮生和阮晴嵐回來了，所有的底氣也都回來了。

廚師把海參蛋羹端上來，笑盈盈地看：“大小姐想吃點什麽？”

葉聲笙的這件小禮服剪裁纖濃合度，對材要求極高，水都不能喝。

努努，從骨瓷盤裏拿起一小片面包，慢悠悠地咬了口：“我不吃了，記得燉個蟲草湯給我爸媽喝。”

代完這句，踩上高跟鞋出門。

勞斯萊斯一路驅車前往城郊的星月酒店。

東方藝館的珠寶展的邀約是上個月的，葉聲笙不打算缺席，因為越是有那麽多眼睛在風口浪尖等著看的笑話，就越要表現得歲月靜好。

館燈火通明，一場名為“一眼萬年”的主題珠寶展正在進行。廳流淌的爵士樂和著高級的香水味，讓鑒賞珠寶的藝氛圍更加有意境。

這種提升社質的活，來拍照打卡的千金小姐們自是不，葉聲笙進場後，們蠢蠢地換了一下八卦的眼神，一個個溫溫地上前打了招呼。

“聲笙，你這條項鏈真漂亮，是卡地亞的定制款嗎？”

葉聲笙被簇擁在中間，角翹起一個極淺的弧度：“不知道，從我媽媽首飾盒裏拿的。”

小姐妹們又熱地奉承了好幾句，的反應始終淡淡的。不不地了個釘子，千金們笑容凝滯在臉上。

葉聲笙懶得跟們應酬了，說了聲失陪，就去看展品了，當們明人一樣。

呵呵。

背後造謠、搞小團孤立，還真以為這些塑料姐妹們骨頭變了呢。

展示櫃最中心的位置，一枚蝴蝶星雲樣式的針靜靜地躺在裏面，薄如蟬翼的翅膀上鑲嵌了數百顆彩寶石，在燈的折下夢幻而耀眼。

這是一種讓人驚豔到震撼的。

葉聲笙是鑒賞者。

“姐姐，你能幫我把這個玻璃櫃打開嗎？”

往下看，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站在展示櫃前，丸子頭上頂著小皇冠，乎乎的小手趴在玻璃上，睫又長又翹。

葉聲笙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會這個稚氣的小姑娘，最後視線與落到一，配合的言語：“為什麽要打開櫃子呀？”

“它一直在喊救命，讓我們放它出去。”小姑娘眨了眨忽閃的大眼睛，有點不太高興用手指著蝴蝶星雲針。

葉聲笙沒有跟爭辯關于“救命”的話題，看的小臉板著，覺連日來的郁都減輕了不，心也由轉晴。

“除了救命，它還說別的了嗎？”

小姑娘轉頭，像是有些疑：“你聽不到嗎？它還誇我們倆長得漂亮。”

葉聲笙差點笑出聲來，還來不及評價這只“馬屁蝴蝶”，就先等來了的家長。

“蕓蕓。”

一個溫婉的人主匆匆而來，目落在小姑娘上，一開口就帶著幾分斥責：“媽媽不是跟你說過，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嗎？”

小姑娘頓時有些害怕，著腦袋地往葉聲笙上：“我不是故意的。”

人了的頭，又歉意地看向葉聲笙：“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打擾您看展了。”

葉聲笙不甚在意地笑笑：“沒關系，你兒很可，我們兩個聊得很開心。”

人的表瞬間黯了，手指局促地絞在一起：“又說胡話了吧？對不起，經常會說一些奇怪的話，我們去醫院檢查了很多次……”

小姑娘不知聽懂了什麽，突然開始抹眼淚。

葉聲笙突然打斷人的話：“很多偉大的藝家和詩人，都有著超乎常人的神狀態，你兒好厲害，能看出一件作品的靈魂。這麽小，你又是的媽媽，別著急去否定，才能始終堅持地表達自己，也許下一個偉大的藝家就站在我們眼前……”

蹲下來，從手包裏拿出一張紙巾，幫眼睛通紅的小姑娘眼淚：“小公主從來不會流眼淚的。”

小姑娘噎噎的，黏糊糊的小手上：“姐姐，我以後可以找你玩嗎？”

葉聲笙看著，語氣特別溫：“當然可以，你可以來我的城堡找我。”

……

互留了聯系方式之後，小姑娘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眼裏滿是不舍。

“聲笙？”

這種略帶悲壯的離別氣氛，被一串流的高跟鞋聲終止。

葉聲笙目折過走的人群，看向聲源。

“Hailey.”

人一頭幹練的短發，步伐很快，幾步就到了葉聲笙跟前，握著的臂寒暄：“怎麽來了也不找我？”

Hailey是這次珠寶展的策展人，兩人是通過葉聲笙的大學導師介紹認識的，自不必說。

葉聲笙捋一記長發，不以為意地笑笑：“看你在招呼其他客人，我就先進來了。”

Hailey把的手始終攥在手裏：“真的是特別謝，要不是你大發慈悲把蝴蝶星雲借我救急，我臨時上哪兒去找這種價值幾個小目標的珠寶。”

上個月，蝴蝶星雲針在蘇富比拍賣會上被人以三億港幣拍下，在行業掀起不小的熱度，而這枚針的主人就是葉聲笙。

“這裏的好東西這麽多，我今天多了好多靈。”葉聲笙大學是在UAL念的，學的就是當代珠寶，展上的作品出自各個時期的珠寶藝家之手，很有學習的價值。

淡黃的圈灑下來，Hailey的食指在展櫃上輕輕敲：“格榫卯鑲嵌法，沒有用任何粘合劑與金屬鑲座，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技法，真的是太完了。”

葉聲笙角不自覺上翹：“導師說一定要來中國親眼看看這枚針，要是學校不給批假期，會組織其他老師一起罷工。”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Hailey角勾起：“你導師還下了最後通牒，要你務必參加IAI的比賽。”

葉聲笙扶額苦笑：“怎麽畢業了還這麽卷？”只是單純喜歡設計，對任何比賽都不興趣，所以對導師的提議一拖再拖。

兩個人又聊了幾分鐘，Hailey要去招呼其他人，葉聲笙也看得差不多了，低頭在給司機打電話。

電話裏剛剛傳來“嘟”聲，就被一道聲打斷。

“聲笙。”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高雪瑩站在前。纖弱的姿一吹就倒，整個人像是被擊垮過一樣，憔悴不堪。

該見的人，早晚都是要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