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不許再來招惹！”◎

回去的路上，裴宜越哭越傷心，豆大的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從小到大就沒過這種委屈，氣自己，也氣太子。

那使臣那般輕薄自己，太子竟沒有懲罰他，還那麽輕易的就放他走了。

回了東宮，金玉二人見這一派雜樣子，也知道定是生事了，下心中的疑，趕將裴宜帶去間更。

姜都知留了個心思一直站在外間沒走。

果真不過片刻就聽見間帶著哭腔的喊聲：“姜都知呢！走了沒有！”

姜都知趕答應：“姑娘，奴才就在外間呢。”

裴宜換上一幹淨裳，一張臉哭的潦草，怒氣沖沖道：

“你去告訴趙恂，若是厭惡我，就去向家請旨，趕送我出宮與家人團聚，天下這麽大，八字相合之人定是還有許多，何必留我在他眼前，讓他生厭！”

裴宜氣到極點，連禮數也顧不得，竟直呼起太子的大名。

姜都知趕躬小心道：“姑娘何出此言，太子殿下并不厭惡姑娘。”

金兒站在裴宜側，用手絹小心的給著眼淚，裴宜接著委屈道：

“今日那遼國使臣那樣欺負我，趙恂竟話都不為我說一句，直接放了那人離開，這不就是欺負我在宮裏無依無靠嗎，若是我父親還在京中，我哪會這樣的委屈，趙恂就是厭惡我，所以才和那人合起夥來欺負我！”

說道後面，裴宜直接捂臉嗚咽起來，了這麽大的委屈，父母又不在邊，見這樣難過，姜都知的心也跟著揪起來。

裴宜說得不是氣話，真是這麽想的。

自從那日在書房，自己和趙恂說過幾句話之後，趙恂就在書桌中間放了屏風。

從那時起，裴宜就覺得太子看不起自己，自己已經很守規矩，而且在子也已經收斂了很多，他憑什麽厭惡自己！

本來今天看太子天神下凡一般的救自己于水火，裴宜心裏是有些激的，但是後續的行為卻讓裴宜的心涼了。

姜都知知道裴宜是小孩子心，好多事一時半會都想不明白，于是特意留下為解釋。

“姑娘聰慧，定知道子清白二字最為重要，那遼國浪子糾纏姑娘，甚至弄破了姑娘的裳，

好在今日姑娘穿著宮的裳，他一時間難以分辨，可若是太子殿下追究那二人的責任，姑娘的份就瞞不住了。

人言可畏，即便花園中沒有發生什麽，但姑娘清譽損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為保姑娘清譽，殿下只能將這件事這麽遮掩過去了。”

裴宜不傻，知道姜都知說得確實有道理。

若是真要治那二人的罪，那就要將今日花園中發生的事全盤托出，即便自己沒有與那遼國使臣發生什麽，到時候恐怕也是有口難言。

想到此，裴宜瞬間心虛下來，低聲問道：“可是……我為了威嚇那人，已經說了自己是齊國公獨……”

姜都知聲安到：

“那人醉酒，加上花園燭火暗，那人也未必記得姑娘樣貌。

姑娘在廷走，再也不會與那人有什麽接，姑娘大可放心，過了今晚，此事就算是了了。

哪怕日後他真提起此事，只要太子殿下出面作證說花園中只是一個小小宮就行了。”

裴宜點點頭，是想不了這麽多，也想不了這麽周全。

太子不過比自己年長五歲，行事卻能如此謹慎，裴宜真是有些自愧不如。

但是趙恒也不過只比太子小了一歲，整日裏他卻也總想著與自己玩鬧。

由此看來，不是自己太笨，而是太子太聰慧，裴宜安好自己，金兒拿來一碗熱熱的參茶給暖子，姜都知見神恢複平靜，也就放心了。

趙恒跟在趙恂後走在回大慶殿的路上，想起方才裴宜的哭腔，趙恒心裏實在不是滋味，于是小心向太子辯解道：

“大哥，是我宜姑娘出來的，還請你不要責罵。”

聽見趙恒的話，趙恂腳下一滯，忽然停下腳步站定了子，趙恒只得隨著他停了下來。

趙恂扭頭嚴肅道：“擋災之事本就無稽，但既然來了，我也只能小心對待，裴宜份特殊，出事就是在給我惹事，你以後不許再來招惹！”

趙恒理虧，只能連連點頭應下。

回到宴上，又是一番歌舞表演，亥時末，大宴終于結束，家在曹都知的攙扶下離了席。

太子一直隨著家回到福寧殿，又給皇後請過安，之後才回了東宮。

剛一進宮門，姜都知就迎了上來。

進到正殿，三五個小黃門走過來替太子更，曹都知吩咐人去準備醒酒湯再煨些暖胃的粥，之後就垂手站在一旁。

想起方才路過配殿時屋還亮著燭火，趙恂問道：“怎麽還沒睡？”

雖然沒說，但姜都知也知道太子問的是誰。

于是答道：“宜姑娘回來之後又委屈的哭了一陣，晚膳也沒點上菜，吃了幾個餃子就睡著了，但半個時辰前醒了，說是要守歲。”

趙恂點點頭，許是因為喝了酒，眼神罕見的有些混沌。

聽見姜都知說哭了許久，趙恂不由得又想起花園裏的事，心中沒來由升起一怒火，端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

“胡鬧……”趙恂喃喃道。

姜都知上前一步，拿出一個紅的綢布口袋，小心說道：

“宜姑娘這個年過的實在委屈，這利市袋兒奴才準備好了，卻也不知道裏面該放些什麽，不如殿下想想送些什麽合適？”

趙恂盯著那紅綢布有些愣神，過了片刻語氣有些不快道：“這樣不守規矩還要送東西？你去配殿，讓抄寫五十遍《論語》，十五之前送過來。”

姜都知心知太子說得是氣頭上的話，便沒有離開，只是還靜靜的站在原地。

過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宮送來一盞銀耳蓮子粥，和一碗醒酒湯。

趙恂穿著月白中坐在桌邊，一勺一勺的喝著，眼神漸漸清明，像是漸漸醒了酒。

屋子裏一時間只有燭心開的噼啪聲，以及勺子到碗沿的清脆聲音。

太子喜靜，周伺候著的也是不說話的安靜人。

忽然趙恂放下勺子，對著姜都知開口道：“庫房裏好像有一盒遼國進貢的珍珠。”

姜都知心領神會，扭頭就要去準備，只聽趙恂繼續說道：“這蓮子羹發甜，吃著膩口。”

姜都知有些詫異的回頭，看見趙恂已經起去床邊看書了，一時之間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太子的話說得太晦，若不是他在太子邊伺候許久，否則他也不會懂太子的意思。

今日宴上太子說讓宜姑娘點菜，他已經有些詫異，眼下這是……太子殿下一年的人味好像都在今天顯出來了。

姜都知帶著疑準備好東西去了配殿，輕叩房門，是玉兒出來應門了。

姜都知端著托盤笑道：“宜姑娘睡了嗎，太子殿下給姑娘送來一個利市袋兒，和一些吃食。”

聽見是太子送來的東西，裴宜趿拉著鞋就從室沖出來了。

最喜歡貴重件，太子過的再質樸也是太子，送過來的東西肯定不會差。

姜都知將托盤遞給玉兒，裴宜迫不及待帶的拿過上面的利市袋兒。

玉兒則是將托盤上的瓷盞放在桌上，打開蓋子，裏面正是太子覺得甜的蓮子羹。

裴宜顧不上吃食，直接打開利市袋兒，裏面散出華，之見兩個掌大的袋子裏面塞滿了大珍珠，各個都有裴宜大拇指那麽大。

裴宜雙手著兩顆珍珠湊到燭火前看了又看，笑的合不攏。

這真真是宮裏宮外都難得一見的好件，若是做冠子，定能豔群芳。

“快，準備紙筆，我要給父親寫信報喜，再分幾顆珍珠給母親！”

玉兒也跟著高興，趕就去準備紙筆去了。

裴宜笑的有些赧，輕聲對姜都知說：“太子殿下送這樣貴重的禮給我，我要親自向殿下道謝，現在可方便嗎？”

曹都知搖頭：“初二有騎比賽，各國使臣都會參加，太子也要伴，這幾天殿下諸事繁忙，現下已經躺下了。”

騎比賽？裴宜一下來了興致，若是能去湊湊熱鬧那就更好了。

是小孩子心，吃上蓮子羹，看著大珍珠，心一下就好了。

見滿意，姜都知悄悄退下，離得老遠他都聽見裴宜歡快的笑聲，還不停誇贊著蓮子羹好喝。

過了年趙恂已經十九了，守歲之類的小孩子活他是貫不參與的。

主殿裏熄了燈，趙恂已經躺下了，但裴宜天真的笑聲還是穿門窗傳了進來。

這笑聲像是冬日裏的炭火，也給這冰冷沉寂的東宮帶來一生機。

趙恂睜著眼躺在床上，想起先前在花園時心中湧起的覺，他就難以眠。

自打記事，趙恂從未有過那般覺，他自早慧，深知太子二字責任重大，每日勤學刻苦不敢得片刻松懈。

雖年紀輕輕，但心中卻如一壇死水般寧靜，從不曾起過波瀾。

但今日的覺實在令他困，以至于一閉上眼睛，他眼前就是裴宜今日的種種樣子。

那被扯壞的袖下出的半截玉臂，晃得他頭疼。

黑暗中，趙恂做起子，床邊的小黃門趕了眼睛問道：“太子殿下怎麽不睡？可要掌燈嗎？”

趙恂嗯了一聲，小黃門端來一盞燭火置于床邊桌前。趙恂盯著那躍的火苗許久，最後自己披上鬥篷，端起燭火出門去了書房。

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趙恂相信，他今日的異樣，書中定有解答。

書房的燭火直到天快亮了才熄滅，趙恂盯著滿桌子被翻開的書頁，終究找不到答案。

但天漸明，書頁上面的文字漸漸扭曲變形，最終化為一句噙著淚的哭訴。

“我已經這麽委屈，殿下為什麽還要說我……”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