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漸盛，桑梨獨自走進行政樓。

大廳裏，LED屏公布著學校近期事項，牆上的地圖標識顯示教務在三樓。

往上走，想到剛才鄺野那句話，無語腹誹。

早知道剛才在學校門口就說自己來了，就多餘問那些……

到達教務，敲門進去，見到了教務主任林健。

對方四五十歲的年紀，地中海，大肚腩，兩邊厚厚大大的臉頰耷拉著，面肅穆。

……有點像年老的沙皮。

桑梨和他問好，說了下名字和來意，對方擡起老花鏡看：“桑梨是吧？我知道我知道，宋總和我說過了，你是家親戚吧，轉學材料帶齊了嗎？”

桑梨抿了抿，沒多說什麽，把材料過去：“嗯。”

林健停下手頭上的事，給辦起手續，順手翻看了下之前的績單：“呦，這績不錯啊？都是年段前列。”

辦完手續，林健把材料還給：“可以了，你接下來去辦公室找你班主任雷丹老師吧，剛好——”

林健招呼隔壁桌：“夏楊，你正好回去，把這位同學帶去找班主任下，是新轉來你們班的。”

“好。”

桑梨轉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衫的高瘦男生，面容斯文清秀。

視線往下，牌上寫著幾字：

高三八班 廬夏楊。

男生轉向桑梨，溫和含笑開口：“同學，我們走吧。”

桑梨頷首點頭。

默默跟著他旁，對方問：“同學，你什麽名字？”

“桑梨。”

廬夏楊目不落在漂亮的面容上，朝笑：“我是八班班長廬夏楊，歡迎你加八班這個大集，平時有什麽需要幫助可以找我們班委。”

桑梨對上他友善的面容，繃的心間漸漸放松，回以友好笑容：“好，謝謝。”

到了年段辦公室，桑梨見到了班主任雷丹。

雷丹看過去約有四十多歲，穿著旗袍，看過去很優雅，但是面容不怎麽帶笑，眼神銳，看過去就著嚴厲的迫。

雷丹目從上掃過：“你就是桑梨？”

“嗯。”

雷丹前幾天接到通知說班裏要轉來個學生，當老師都是希班裏學生越越好，這樣好管，想推掉來著，奈何教務塞過來，卻又沒說是什麽份，好在聽說績還不錯，也就罷了。

雷丹清點學費，“你是選擇走讀嗎？”

“對。”

宋盛蘭之前私底下從連雨珠那邊得知從前桑梨在學校發生的一些事，便提出讓住在家裏，可以更好照顧，桑梨想著住宿要多花錢，也覺得走讀更好。

清點完學費，雷丹說現在大家一複習快結束了，“你抓時間盡快跟上大家的進度。”

“好。”

隨後雷丹帶去班級，走進教室，桑梨看到裏頭寬敞明淨，多設備先進，約有四十來個學生。

大家或聊天或讀書，各自在做各自的事，雷丹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看過來，通知個事：

“介紹下，這位是我們班的新同學桑梨，桑梨你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吧。”

許多的視線如雀鳥傾巢而出朝飛來，桑梨間一窒，攥冒了汗的手心，幾秒後開口：

“大家好……我桑梨，桑樹的桑，梨花的梨，很高興認識大家，謝謝。”

桑梨小巧的鵝蛋臉清純致，一雙杏眼又亮又大，像是撥開雲霧的遠方山黛，沒想到新學生這麽漂亮，許多人驚嘆得看直了眼，小聲議論。

桑梨自我介紹完，班裏響起熱烈的掌聲，轉眼對上廬夏楊的視線，對方正鼓著掌，笑看向。

桑梨攥手心，忙收回眼，雷丹指向第四組倒二排靠窗的空位：“你先過去和念念一起坐吧。”

雷丹還有事，讓大家繼續自習，先離開班級。

桑梨走去座位坐下，剛放下書包，旁邊的生就湊過來：“哈嘍新同桌，認識一下，我喻念念！”

生穿著條背帶，紮著雙馬尾，笑得出兔牙。

桑梨沒見過這麽熱的姑娘，愣了下，不適應地往旁邊靠，靦腆頷首：“你好。”

“同學，你好漂亮，眼睛好大啊！”喻念念歡喜得像發現新大陸，“誒你是從哪個學校轉來的呀？”

“我是從W省過來的。”

“你是外地的啊？難怪聽你口音和我們不太一樣……”

喻念念正嘰嘰喳喳說著，桑梨覺肩膀被拍了下，疑轉頭，後排坐著個面容白淨，戴著眼鏡，笑得憨厚的眼鏡男：

“同…同學你好，我自我介紹下，我…張博。”

桑梨有點懵：“你好……”

喻念念笑和桑梨打趣：“這人舌頭打結，說話不利索，有時候你聽他說話能急死。”

張博懟過去：“你別瞧不起人，我也有…不結的時候。”

喻念念噘：“行行行，不不不結。”

“喻念念！”

兩人拌，桑梨也忍不住彎起角，發覺大家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高冷難流。

說話間，隔壁組傳來道男聲：“誒，小結哥——”

像是故意取的外號，張博不想搭理，對方一直，幾秒後他無語扭頭看去：“你要幹…幹嘛？”

對方咧笑：“你同桌呢，今兒報名他不來啊？”

“你…你問那麽多幹嘛？”

倆同桌男生蹲在椅子上嗑瓜子，調侃：

“不會是他不打算讀了吧？”

“誒，咱班這位大爺多牛啊，不讀又怎樣，家裏那麽有錢，夠他嚯嚯幾輩子了。”

“可不是嗎，人家還有校董老媽撐腰，不過我要是他媽，有他這樣一個兒子在學校，丟臉可丟大發了哈哈。”

喻念念聽到這些，掃去鄙夷的眼神：“你們閑得無聊天天講相聲啊？”

“呦，說兩句你心疼了？”

喻念念翻了個白眼：“有病。”

張博懟：“你們有…有本事當面說啊。”

“得了，咱們怎麽敢惹他啊，大爺萬一發脾氣又把人打進醫院怎麽辦，還有一群狗子護著。”

桑梨在一旁聽著，不明所以。

這人什麽來頭，還把人打進醫院過……

這時班級前排一個男生轉過，朝他們吹了聲口哨，激八卦：

“誒誒誒，我剛聽說，那位爺今天有來學校！不過有人看到他在樓下被年段長給攔了，開學第一天就直接被抓去辦公室，喜提□□大禮包哈哈哈哈……”

男生屁晃著椅子，笑得樂不可支，忽而背後一如魔鬼的低冷嗓音從頭頂落下——

“聊你爹聊得這麽開心？”

男生嚇得飛快扭頭，看到一人站在他桌前。

純黑短T，牛仔。

周彌漫著煙草和薄荷味。

再往上看，正是話中之人的那張臉。

男生屁下的椅子猛地搖晃了下，他忙扶著桌子坐正，笑聲卡在嚨口。

班裏其他人看到他，整怔愣得莫名安靜收聲。

鄺野慢條斯理嚼著糖，兩只手撐在桌面上，俯看向男生，眉骨擡起：

“不然你說說，開學第一天，爹要給你什麽大禮包？”

“……”

男生心底一，不敢說話，臉快要憋青。

鄺野起眼皮，看向後排那幾個男生。

幾個剛才還在跳的人，此刻眼神閃爍飄忽，屁都不敢放一個。

慫這樣。

鄺野輕笑了聲，邁開長往後排走去，後面跟著個同去的男生。

與此同時。

桑梨坐在位子上，看著他，腦中如天崩地裂。

懵著，見他愈走愈近，而後無視經過，在後排的課桌旁停下，把書包往桌面一丟，懶聲招呼張博：“起來。”

張博應了聲，起讓座，鄺野進去坐下。

桑梨震驚。

原來他就是剛才他們討論的人？！

怎麽會和鄺野分在一個班……

後排，張博疑問鄺野：“阿野，你…你今早怎麽來得這麽遲？”

鄺野子往後一靠，闔著眼了後頸，“下午和三中有個球局，我剛和聶聞去育館定了下時間。”

“哦，難…難怪，還以為你真被年段長帶走了。”

“就去領了個材料。”

張博想到什麽，指向桑梨：“對…對了阿野，你剛沒來不知道，這是我們班轉來的新同學，桑…桑梨。”

鄺野睜眼的同時，桑梨聞聲回頭。

倆人的目在空中彙。

生白白淨淨一張臉，看到他，眼底掀起的波瀾。

鄺野眼底劃過道怔愣，旋即在心裏笑了——

行，剛把人丟到行政樓下，轉眼又變了他前桌。

真擺不掉是吧？

張博見桑梨轉過來，也對道：“桑梨，我…我給你介紹下我同桌……”

鄺野看向，出聲：

“還需要介紹麽？”

窗外日投進明晃晃一片，熱烈刺眼。

夏風鼓窗簾。

桑梨看著他被日打亮的臉，腦中不浮現那晚在泳池邊，他和肩而過落下的那句自我介紹，心口如被扼住。

張博不明所以，仍道：“你…你們又不認識，當然要介紹，桑梨，他…他……”

鄺野：“這介紹那介紹的，你婆？”

張博：“……”

鄺野從包裏掏出一盒三明治，拿給張博：“吃不吃。”

張博注意力瞬間被吸引走：

“吃，我…我剛好早餐沒吃。”

他拿起三明治咬了口，還想說什麽，鄺野深吸了口氣：“你媽沒告訴你吃東西時不要講話？”

“……”

張博終于閉上了。

鄺野子往後一靠，轉眸看到還未收回目的桑梨：

“怎麽，你也想吃？”

“……”什麽鬼……

繃著臉說了句不用，轉過去。

桑梨收拾著屜，想到剛才那些難以置信的議論。

如果是在說他，似乎也能接了，畢竟覺他能做出那樣的事……

過了會兒，雷丹忙完來到班級，讓組長收暑假作業。

到講臺清點後，發現只有一人沒。

不用說也猜到是誰。

雷丹見鄺野正玩著psv，無奈地嘆了聲氣，沒說什麽。

收完作業，雷丹開了個簡短班會，老生常談幾句，讓大家重視接下來最重要的這一年，打好高考這戰。

桑梨在底下聽著，知道在這裏的競爭力肯定比之前所在的縣城高中大，得要更努力。

思想教育完，雷丹表示早上報名到此為止，可以回去了。

大家陸續離班，喻念念熱邀請桑梨一起走，桑梨想著自己也是一個人，便應下。

此時每個班報名都差不多結束了，幾個模樣拽的外班男生直接晃進班，說笑著走到後排：

“阿野，你好了沒啊，快點。”

男生靠著椅背，不急不慢作著手中的游戲機：“急個屁。”

第一組後排的聶聞走了過來：

“我靠，阿野你都過到這關了啊……”

聶聞和鄺野是發小，聶聞攬住張博肩膀，震驚問：“阿野玩多久了？”

張博：“我…我剛看到他已經過了三關。”

“牛啊……”

幾人說著，前排，桑梨收拾完書包，喻念念看到：“那我們走吧？”

“嗯。”

倆人走出班級，此刻樓梯裏人擁。

倆人順著人群緩慢往樓下走去，沒一會兒，後面就傳來男生的嬉笑。

桑梨轉頭看到鄺野等那幾個男生也出來了，走在後頭。

一幫人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壞和渾，哄鬧說笑著，毫不收斂，走在最中間的那位手著兜，黑眉冷目，氣場強大得一般人不敢靠近。

喻念念注意到桑梨的目，想到什麽：“桑梨，你沒事吧？”

這話莫名其妙，“什麽？”

喻念念示意了眼後頭的鄺野：“就是鄺野啊，坐在你後面的那個男生，他剛才在班上對你態度有點差，你別介意，他人就這樣，不太好相。”

桑梨聞言，淡淡點頭。

喻念念撕了顆巧克力扔進裏，和桑梨科普：“你剛來不知道，鄺野是我們學校風雲人，連老師看到他都頭疼，他家很有背景，加上他的格脾氣你也看到了，沒人能制得了他，就連班主任都得讓著。”

“反正他心晴不定，好的時候還行，發起火來可恐怖了，不過不惹到他就沒事，你也別多想。”

倆人走出樓梯口。

喻念念的話落在桑梨耳邊。

後近一陣說笑聲，隨後鄺野從旁走過，攜著風起的長發。

男生無視，長踩地，桀驁的背影被打得刺眼。

影過枝葉搖曳，末了桑梨移開視線，開口聲音輕而淡：

“沒事，我沒多想。”

其實覺得是喻念念想多了。

鄺野是怎麽樣的人，和沒關系，本不在乎。

但這時候的還全然不知，和他已然跌進了命運的旋渦，逃離不掉，無法更改。

……

2012這一年夏末。

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