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52°
偌大的宴會廳因為這一頗為矚目的行為突然安靜, 夏葵在無數目中落落大方地坐下。
一個座位而已,又不是龍椅,有必要行這麽大的注目禮嗎?
整桌人, 只認識坐在主位的左聿桉, 他穿一件質邊的黑襯衫, 視線全在掌心的手機上,手指不疾不徐地在屏幕上打字, 注意力兒沒往上撂第二眼。
其餘人饒是再能察言觀, 也沒從二人的冷淡互裏揣出什麽端倪,于是又你一言我一語地攀談起來。
靜音的屏幕突然亮起,夏葵遲疑半秒後,把手機拿到桌下。
左宗棠的不肖子孫:【想吃什麽?給你單點】
他在避人耳目這件事兒上,跟一點默契都沒有。
夏葵在暗翻了一個白眼,沒回他, 直接將手機反轉重新置于桌面。
桌上的幾位院線老大在聊天,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聽到的程度。是在座的唯一一個, 一直保持著偶爾點頭,偶爾微笑, 不開啓話題,也不話的工人角, “融洽”得整個背都僵了。
國影的老大四十歲上下,國字臉, 舉起酒杯半開玩笑地發難,“老高, 你們院線最近的票補太多了。”
姓高的是達地院線的總經理,戴著一副金眼鏡, 他在低跟國字臉下杯,“沒辦法,我們的影院都在四五線城市,全球病毒之後消費降級,小城市的老百姓基本要把電影戒了,我們也得生存。”
國字臉笑得很有深意,“你要是暑期檔還這麽玩的話,我就要跟老鄧商量斷你片源了。”
姓高的冷汗涔涔,視線時不時地往左聿桉的上飄,“不能不能,我們也指著暑期檔賺錢呢。”
他跟邊的人提議,“暑假最低限價四十五怎麽樣?”
大家笑笑,沒人接話。
在電影的票房上,影院和片方一直是分賬關系,票價的高低影響的是雙方的利益,有些影院為了搶奪客戶會主降低票價,因此片方會在發行通知上規定影片的最低限價。如果影城還是一意孤行想要惡意競爭,就只能讓出自己的利益了給顧客補。
其實一個城市的影城會據地理位置、商圈客群、投資本自形梯隊。階梯定價,吸引不同的客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達地院線是圈子裏是有名的不講武德,總是用低價擾市場。
夏葵也撐著下看過去,想看看左聿桉的反應,可慵矜不羈的公子哥對這些完全不興趣,蹺著二郎斜斜坐著,還在淡定地發消息。
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關于票補的問題,畢竟他一句話,勝過自己反反複複的周旋。
于是面對他明正大的消息轟炸,答非所問地回了一條。
夏葵:【讓他們排片大力支持,票補別搞幺蛾子】
對面回得很快:【你是以什麽份在跟我說話呢?事先聲明,我只聽我朋友的話】
口幹,舌也燥。
這人又要搞什麽花招?可不想讓兩人的在一桌人的眼皮子底下曝。
只能喪權辱國地回:【當然是朋友】
水晶燈打在頭頂,折的線落在他的肩上,下斂的黑瞳仁帶著幽邃,他指尖繼續在屏幕上敲:【喝了別的男人的湯,卻拒絕自己男朋友點餐,你覺得合適嗎】
夏葵拿起手機看微信的那一秒,呼吸都滯住了,這人是千裏眼嗎?隔了這麽遠,細節分毫不差地盡收眼底。
不敢一直盯著手機發消息,很怕被人看出端倪,只能著眸子求他。
那雙眼睛好像有什麽了不得的魔力,左聿桉之前因為醋意燃起的火,突然就被滅得無聲無息。
桌上的話題還在繼續,幾個院線老大又在跟電影局的領導聊起了過審的話題,左聿桉把手機在桌面上翻來翻去,突然朝服務生打了一個響指。
衆人的注意力一直在他上,此刻齊齊循聲過來,服務生躬湊近詢問。
他薄輕啓,“給這位士加一道湯,再上兩道低脂爽口的菜。”
夏葵全的細胞都繃了,不只是在燒,腦子也要燒起來了,強撐角婉拒,“左總客氣了,現在男平等,不用這麽遷就我。”
把這種特殊照顧歸咎于他的紳士風度。
可惜整桌的人都是人,他們互看一眼,恍然大悟。
“確實該給士加菜。”
電影局的領導率先應和,說完上句還不忘替緩解尷尬,指了指右手邊的男人,“把煙掐了,沒看見這桌有士嗎?”
夏葵還算鎮定,端著得的笑,“幾位領導多慮了,我從小就是吸二手煙長大的,沒那麽多講究。”
“不好意思,我一時給忘了……”那人睨一眼左聿桉,又看了看指尖的紅,還是把煙熄在煙缸裏。
國字臉別過頭看,“你是澳星的員工?今天看見你在現場一直忙著。”
領導說話就是非常技流,明明在首映禮上就是個打雜的,哪值得被人留意,可夏葵還是從善如流地回,“對,我是鄧總手下,也是《換人生》的項目經理夏葵。”
左聿桉閑散地靠在椅子上,四指有規律地在桌面上敲著,雖然還是沒說話,但就是讓人覺得他這回是在聽了。
于是話題就都往上砸。
以前搭關系都見不到的人紛紛亮出微信,夏葵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整桌人的聯系方式加了個遍。
最後,國字臉手指掃了一圈,“以後夏小姐找各位要排片,你們可得大力支持。”
就在夏葵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左聿桉把杯子遞給服務生。
他今晚本來沒打算喝酒,最近都是親自開車接送夏葵,也因此推掉了大部分無關要的酒局。
現在左聿桉改變主意了,他就是要明正大地給借勢。
一杯酒敬了整桌人,他眼梢輕擡,低醇的聲音裏帶著凜意,“就請各位多多費心了。”
他的話很有分量,在場人心裏明鏡似的,都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今天之後,他們再見夏葵,自然會給上一分薄面。
夏葵也跟大家了杯,水晶燈折出刺目的線,眼眸突然炙燙。
所有人都慕強,作為合作夥伴,喜歡他的攻擊;作為朋友,更喜歡這種無條件的偏。
任何一段關系中的兩個人必須是同頻共振的,這樣才能走得長遠。他既然躬下了子,當然也會踮腳跟上。
飯局結束,夏葵作為東道主要送衆人離開,宴會廳裏只剩左聿桉和辛北辰。
辛北辰出煙盒抖了支煙咬在間,又一個打轉遞給左聿桉一支,打火機“啪”一聲按下去,然後是煙草燃燒的聲音,他間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你今晚什麽況?這麽高調地把人換到邊坐著。”
辛北辰還沒見過左聿桉這副樣子,在風月泥沼裏潔自好的男人,對男關系向來不屑一顧的,今晚的他坐在主位上,餘裏一直藏著人。
左聿桉將煙從邊移開,眼皮懶懶一掀,“不想讓朋友太辛苦。”
這種不鹹不淡的態度讓辛北辰不滿,“我千方百計幫你把人換過來,你連句謝謝都沒有?”
左聿桉聳聳肩,“幫你把許夢伊的白月解決掉?”
這人慣會打蛇打七寸,辛北辰一下子就萎了,他仰頭幹了半杯紅酒,聲音低沉煩躁,“你幫我給打電話,就說我喝多了。”
左聿桉涼涼看他一眼,敷衍地按下號碼,話筒裏傳來機械聲:“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
辛北辰酒都醒了,撈過桌上的車鑰匙就往外沖,他把許夢伊白月的微信拉黑了,電話號碼他還沒翻到就差點出馬腳,他懷疑兩人會通過電話聯系。
左聿桉看著他倉皇離去,薄抿起一抹煙圈,手機這時候響了,他把煙撚滅。
“可以走了嗎?”
電話那頭有噪音,夏葵的聲音帶著無奈,“有兩個人喝多了,我和同事先把他們送回家,你別等我了。”
一秒後,補充,“沒有那個男同事。”
左聿桉被逗樂了,低沉的嗓音帶著笑意,“我會在乎他?”
“你不在乎嗎?”
這個反問倒是讓他心虛了,畢竟今天微信裏的聊天記錄證據似的擺在那兒,他輕咳了一聲,“我在你家樓下等你,看你到家我再走。”
耳廓像被一春風撞了,麻得不行,回:“好。”
左聿桉在樓下等到了淩晨兩點,看著夏葵眼底的倦意,只用溫潤的瓣印了印的眼,就把人送上了樓。
首映禮之後,整個澳星都松了口氣,終于可以不用加班準時下班了,夏葵準備兌現之前的約會承諾。
一秒不差地打卡出了辦公室,車門一關就星星眼地看著左聿桉,“男朋友想要去哪兒約會呢?”
他眼底含笑,帶著一種蠱,“我竟然還有選擇權,會不會有點太寵我了?”
兩人的約會一直是地下的,夏葵刻意忽略他語氣中的委屈,翹著長睫提議,“要不要去看電影?”
因為上次電影的不歡而散,心裏是有憾的。
左聿桉那麽聰明一個人,當然也知道的想法,“跟你看電影,怎麽總有種陪你加班的錯覺?”
夏葵笑得不行,的瓣在他腮邊落下一吻,“出發。”
如果說暑期檔是國産片的天下,那麽進口片就會紮堆在六月上映,前幾天就旁敲側擊好幾次探他的喜好,早早買好了《碟中諜7》的影票。
晚上七點半是影院的黃金場,排隊檢票的人很多,手機在袋裏響,電話是堂弟打來的。
“姐,二伯母哪去了,怎麽一直不接電話?”
夏葵心頭一挑,剎住排隊的步子,用眼神示意左聿桉停下。
“你打了多久電話了?”
夏右丞也無奈,“一天沒接電話了。”
顧不上問他為什麽要找鄭雲秀,因為總歸是沒有好事兒,呼吸有些,“你沒去家裏看看?”
夏右丞:“敲門了,一直沒人開。”
瞬間冷了下來,一種巨大的恐慌席卷而來,掛了電話,按下鄭雲秀號碼的時候,整個手都在抖。
電話裏都是嘟音,始終無人接聽。
左聿桉很快察覺了的異樣,他把人扯到角落,眉頭攏起,“發生什麽事兒了?”
夏葵的手地攥著他,克制著呼吸,聲音帶著哽咽,“左聿桉,我現在必須馬上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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