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傳不合

因為本不預備幹預秦知宜的事，帶著人去忙了，謝晏便自行去了書房，提筆回信。

若沒什麽務的事，謝晏邊都是瓊林等小廝男侍伺候，研磨倒茶。

一室安靜清閑。

傳話的小蓮米兒蹦蹦跳跳地過來，在書房門外探頭，出圓圓小丫髻。

瓊林一眼看到，輕手輕腳走出去。

蓮米兒仰頭，稚氣未的聲音讓所說的話聽來就有輕松愉快的味道。

“瓊林大哥，夫人那邊問世子這會兒在忙什麽，你給傳個話。”

瓊林把話帶到，臉上帶著笑，似乎親眼看到夫人盼夫的一幕。

只可惜，謝晏是個清醒人。

他清楚明白，秦知宜還沒到半個時辰不見他，就牽腸掛肚的時候。

他幾乎沒有遲疑，吩咐說：“讓老莊過去，幫襯著夫人。”

老莊是棲遲居的管事，聘禮單子是侯夫人手下總管事持，再由他經過手。

秦知宜收整東西是瑣事，不容易顧及，有個清楚明白的人幫著會輕省許多。

瓊林愣了愣，跑去辦了。

沒想到，世子的心意堅決到如此地步，就算是夫人主，也引不起波瀾。

謝晏把秦知宜的問候，當作是求助的事，讓這些心兩位主子的人一片熱心腸撲了個空。

這似乎不太對。

等老莊急匆匆趕到待命，秦知宜那邊也一頭霧水。

老莊是棲遲居的大管事，凡家宅瑣事，從賬本到庫存，都心中有數。

世子讓他來輔佐夫人，老莊豈能不盡心。

他微微彎著腰站在秦知宜面前，半老面容帶著謙卑的笑。

“夫人，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

秦知宜茫然：“沒什麽事，這邊還有方媽媽呢。”

環視一圈，見底下的人一個個表都斂著神，似乎不太對，心裏就更奇怪了。

謝晏為什麽忽然撥一個大管事來佐助，明明什麽也沒說。

難道是他擔心一個人忙不來這些事？

可明明已經有方媽媽在了，只是想自己親力親為，就沒讓方媽媽指點。

茫然的秦知宜，已經徹底忘了剛才隨口一問的事了。

因此的迷，在下人看來，再度被解讀了另外的意思。

夫人這是不是在心寒，世子爺沒來看，只是指個人來給幫忙，敷衍了事。

尤其是在這之後，秦知宜沒有請教過莊管事，看人在一旁白等著，就讓人回了。

怎麽看，都不像是滿意的樣子。

新婚第五日，種種巧合誤解相加，讓兩位小夫妻的關系在外人眼裏，一淡再淡。

甚至造出傳言，世子不滿夫人，夫人壁心傷，封心鎖。

來龍去脈皆全，傳得有鼻子有眼。

消息傳到瓊華堂，讓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侯爺夫婦意懶心灰。

長子婚多日都沒什麽靜，昨夜總算夜裏水換被褥，接下來，本該能聽到小夫妻甜和的消息。

再接下來是兒媳有孕的大好消息。

侯爺夫婦希冀滿滿，展未來。

等來的卻是一夜過後，小夫妻互相不滿生疏的傳言。

唉聲嘆氣過後，侯夫人搖頭：“你看，這下不止是補湯，恐怕還要找幾個經驗富的老大夫，來府裏給晏兒看看。”

侯爺謝靖同樣愁眉苦臉。

以為子隨父，或者青出于藍，他此前從未憂心過謝晏的私事。

以為他無心只是還沒開竅。

誰能想到，看著一表人才，英氣郎朗的長子，會有夫妻不合的一天。

正值壯年的謝靖，站起來走至窗前，向園中虬枝，俊朗的面龐籠上一層郁。

“耽擱不得，找人來給晏兒看看，可別誤了本。”

謝晏怎麽也料不到，十幾年作風端正嚴于律己的經歷，會在婚之後，為他有暇的罪證。

等經驗老道的大夫府，消息就不止傳給雙親聽了。

二房三房沒盯著主院這邊，下人人多眼雜，這樣大的事，是瞞不住的。

棲遲居，秦知宜從頭到尾地忙了一場。

雖是東西庫加歸置這樣的小事，從理清頭緒到分配位置，這麽多種類的東西加起來也是場腦力活。

起初秦知宜覺得為難了些，到後面越發得心應手。

待全部歸置完畢，心裏對兩百多擡的東西一應都有了數，不再懵懵懂懂了。

離開母親後第一次獨立掌事，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卻讓秦知宜滿足地有了自豪。

回到正屋在溫暖的炕榻躺下，啜一口熱茶，吃一塊腌漬的桃，秦知宜悠悠長嘆一口氣。

忙碌過後的悠閑，更讓人舒坦呢。

從腳指頭到頭發都松了。

謝晏進屋時，看到的就是懶蛇一樣躺著的秦知宜。

晚桃坐在榻沿給，底落在雙的曲線上，如一尾曼妙的魚。

秦知宜扭著子趴在靠枕上，聽見腳步聲，睜眼來看。

面龐漾著渾然自在的笑意，擡手朝他招了招。

“夫君，我今日辦了大事，真是高興。”

謝晏本心態平穩，看這樣喜悅，心也隨之松範了。

他在另一側坐下，雖沒說話，眼睛卻著，等著聽講。

秦知宜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跟他分今日遇到的麻煩，做錯的抉擇。

說起，原本將那些東西按照品類擺放，但發現就算同為一類，也有箱底放著不，與常取常用的區別。

所以挪了又挪，擺了又擺，本不是簡單的事。

謝晏認真地聽著，手中端起茶盞也沒出聲音。

秦知宜做的事，對于管家來說是很輕省的事了。

可讓說來，卻好似翻山越嶺，跌宕起伏，讓人并不會覺得無趣。

謝晏平素安靜寡言，卻是個絕佳的聽衆。

與人談，無論親疏遠近，他都會靜心旁聽。

秦知宜說著說著，發覺謝晏一直著，語速逐漸變慢。

倒不是謝晏的眼神裏有什麽東西，只是被他這樣清風霽月的人盯著看太久，也會讓人不自在。

莫名其妙的，心裏有些發飄。

謝晏：“怎麽不說了？”

秦知宜坐起來，喝口茶，挪開視線把剩下的話說完。

因為心裏在琢磨事，剩下的話說得不再流利，但還好沒什麽要說的了。

便不明顯。

秦知宜暗暗想，為什麽會謝晏目的影響呢？

娘親和爹爹從小就說心思不敏，對其他人無論是眼還是話語，都極去探究，也從不自愧。

向來習慣坦坦。

因此在察覺到心神波時，格外不適應。

秦知宜想不明白，幹脆不想了。不能是變膽小了，肯定是謝晏的錯。

是他眼神不夠溫。

待講完自己想講的話，謝晏輕輕淡淡地開口回應：“收整庫房是簡單事。”

晚桃和早晴低著頭，臉霎時就變了。

這世子爺，怎麽如此不通人，誇誇們的姑娘會掉塊嗎？

秦知宜回：“但我從前沒自己持過。”

謝晏點頭，他并不意外。

就算沒見到，沒聽過，聯想之前的事，也知道秦知宜從前在閨中養尊優，十指不沾春水，是被當作易碎的珍寶一般慣長大的。

高門大戶的兒，有這樣無憂無慮，什麽也不管的。

多多都會跟著母親學學掌家下的本事。

謝晏猜測，并非岳母不教，只是秦知宜沒刻苦地去學過。

他猜得半分不差。

屋子裏伺候的人，聽著世子和夫人這番對話，人人都覺得世子太嚴苛了。

那一張金尊玉貴的，說不了甜言語。

讓人惋惜，卻又不意外。

要是謝晏會說違心的話來討好誰，那才是日不落，月不升了。

永不會有那樣的時候。

不過，其實謝晏的話并未說完。

事簡單是一回事，秦知宜肯自己持，擺懶散，就是好事。

他又道：“你願意自己做，很好。”

看如此高興，應當贊賞有這樣的態度。

秦知宜笑起來，并不推辭：“是呢，若我母親看到，肯定會高興的。”

秦母鄭映瀾是心的子。

上說要好好教導秦知宜，可實際上，心疼年弱多病，從不肯真正讓吃過什麽苦，費過什麽心。

在家有母親，有姐姐在頭頂撐著，若遇上今日的事，即使讓自己來主持，也會在一旁指點。

有那樣扶著手腳的教導，怎麽比得上純粹的親力親為磨練人。

謝晏點頭。

只這簡單的兩句話，就能看出來，秦知宜疏懶卻不是不求上進。

更耐人尋味的是，主主持庶務後，這副頗為自豪的模樣，越想越讓人覺得有趣。

這麽說雖不好聽，卻沒有別的話可以形容了。

秦知宜是謝晏見過頭腦最簡單，心思純，又容易滿足的人。

只有舉全家之力呵護長大的姑娘，才能養這樣，心裏外都純潔無瑕。

說說笑笑的一點功夫，把秦知宜剩下一點力氣也耗沒了。

撐著手臂在炕桌上，因為有著期待，眼睛閃著點點潤的水。

“夫君，我了，讓廚房早點擺膳吧。”

謝晏端茶盞的手一頓。

果然是心思簡單，才剛立起來，看起來有模有樣了，一句了又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