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看見了這樣蕭條的景致……

容今瑤了冪籬的邊緣，抬腳走進書肆，屋里只有一個啃著燒餅的鋪頭，正在抄錄著什麼書籍。

鋪頭抬眼隨意掃了一下，見來人是兩個年輕姑娘，不用猜便知是買《天賜良緣》的。他二話沒說直接揮手趕人：“來買話本子的吧？沒貨了沒貨了！”

蓮葵下意識道：“沒貨了？怎麼可能？”

容今瑤按了按蓮葵的手，禮貌詢問：“老板，是只有您的書肆沒有了嗎？”

胡文生定稿之后，沒走家印書廠去鋪印話本子，反而找了許多家庭作坊。這些小作坊分布廣泛，不容易辨別查探，也沒那麼多紛繁復雜的規矩，《天賜良緣》自然會源源不斷地出現在市面上。

這家沒貨了，也許別家還會有。容今瑤想。

下一刻，鋪頭打消了的念頭，無奈地說：“姑娘，不僅是我家沒貨，是整條書場巷的書肆都沒貨啦！”

以往來書肆買話本子的婦人只會一窩蜂地涌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搶，往往鬧得書肆不安生。

這兩日不乏也有人來追買話本，得知沒貨以后往往會焦急催促，催了幾遍鋪頭便沒什麼耐心了。

見容今瑤和蓮葵態度好，鋪頭筆尖一頓，語氣和緩地跟們解釋：“昨日來了一個很奇怪的有錢人，直接花重金壟斷所有書肆的！之前供應話本的鋪印作坊要麼卷鋪蓋走人了，要麼大門閉不肯出來。好像是說最近家查得嚴，不走家印書的路子，那都是贗品！”

容今瑤：“……”

一個愉悅心的話本子罷了，又不是什麼名著，犯得著區分正品、贗品嗎？

巡防營限制天書場的使用不足為奇，可每一家書肆的話本都被買走，每一家鋪印作坊都嚇得不敢冒頭……容今瑤約有種不祥的預，若說無人從中作梗，是斷斷不會相信的。

“這位有錢人，您記得他的長相嗎？”容今瑤思忖一番，隨即問道。

“沒完全臉。”鋪頭想了想，盡力去描述這個人的特，“他……個子高高的、服面料一看就很貴、聲音也好聽……哦對我想起來了！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略彎，睫也長。更主要的是，覺他的眼神看一個木樁子都深。”

蓮葵面容驚詫：“是楚……”話到邊又突然戛然而止，瞄了一眼自家公主的表，正在慢慢從平靜走向裂。

容今瑤咬了咬，眼底醞了一層紅。

看木樁子都深的眼神，連狗都會沉溺其中的眼睛——唯獨在面對時，銳利如鷹隼，灼灼如閃電，恨不得將干凈才好。

這眼睛還不如不要了！

良久，容今瑤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老板，如果您日后在書場巷再見到這個人，煩請給這個擾行業秩序的人轟出去！”

……

出了書肆，容今瑤和蓮葵朝著巷尾走去。

楚懿既然親自出馬把《天賜良緣》的話本都壟斷到自己手中，那便說明他已經看完了話本所寫的故事。

他本人“憤難當”卻又找不到“罪魁禍首”，只能把所有話本都買來，再以家印書的名義給那些家庭作坊一點警告，以此讓人們淡忘二人之間的風月傳聞。

楚懿能壟斷這些話本，自然也有能力查到在背后順水推舟地擴大聲勢。

冪籬下，容今瑤嘆了嘆氣，心道：還好胡文生這人行蹤不定。

憑對胡文生的了解，他并不會暴這是一場易……只不過，不論是想要維持熱度去找胡文生寫下冊，抑或是運氣看看胡文生是否已經回來，都不得不去書鋪瞧瞧。

胡文生的私人書鋪就在巷尾栽種的一片臘梅樹后，一花開則香十里，黃的花朵傾軋枝俏，艷嫣然。

“公主，需不需要奴婢替您先去探探路？人知道您與話本先生相識，會不會不太好？”蓮葵輕輕踮起腳尖，試圖過殘破斑駁的木窗向里面，只可惜經久的灰塵阻隔了這道探究的視線。

容今瑤眼睛轉了轉，“不用，我仰慕胡先生的才華前來拜訪，又有什麼問題？他又不是只寫話本子。”自然地走上前，用手指在木門上叩了三下，一重二輕。

回音在寂靜中游，一圈一圈地漾在空氣里。停了一會兒，容今瑤又叩了三下。

只不過二人等了半晌都無人回應。

容今瑤往后退了退，秀眉微蹙，視線不經意掠過木門時，卻意外地發現這木門沒有門閂！

“難不胡先生已經回來了？只是沒聽到公主叩門的聲音。”蓮葵看向容今瑤：“奴婢聽說，他們這些人在創作故事的時候是不外界干擾的。奴婢先過去看看。”

如此想著，蓮葵輕聲細語地喊了一句：“胡先生？”遂走到門前，緩緩推開了一個。

“吱呀”一聲，陳舊的木門在時發出了一聲異響，悶悶的、還有些刺耳。書鋪門扉的寬度窄若纖毫，僅僅容納蓮葵一個人的軀通過。

門果然開了，里面有人。

容今瑤眉眼微，剛準備跟隨在蓮葵后走進去，卻見忽然上一僵，脊骨仿佛凝固住了，像是半截木樁直愣愣地杵在泥地里。

“啊——”蓮葵似乎是被什麼東西驚了一跳，聲不由變得尖銳。

“怎麼了？”

蓮葵極其緩慢地轉，眼神局促不安，還帶有被抓包后的做賊心虛。聲音了，瞠目不知所對，磕磕地道：“小小小小……”

“？”

多說無益，蓮葵選擇側避讓。

書鋪狹窄仄，只有一張堆滿書籍的桌案，窗扉上也積累了一層灰。這里沒有燈火熒熒，只有朦朧微薄的日，微映照，堪堪可以拂亮里邊人的臉。

烏子弟姿拔，姿容無雙，像是一把出鞘的劍，劍泛著寒，可以一斬霞月風霜。

他揚眉：“好巧啊。”

這人不是楚懿還能是誰？

容今瑤對上年那雙看木樁都深的眼，聽他漫不經心地道：“聽說，楚某對公主有獨鐘？做夢都想娶到。這事兒公主知道麼？”

“……”

楚懿抖了抖手中的話本，隨手翻了幾頁，狀似無意道：“我之前聽說年輕的未婚子若是犯了花癲，便會思春妄言，無恥之心。嚴重了則會肝郁化火，四肢搐。怎麼，公主有了婚約，也會得病嗎？”

“……”

“容昭昭，”楚懿凝目審視面前的，眼底笑意極淡。他話中的嘲諷意味明顯：“認識這麼久，我怎麼不知道我非常慕你？”

第6章

話音剛落，四周一片靜寂，只余蠟梅淡香。年倚于桌案之前，半個子都陷在時有時無的暗中。

就是這朦朧不清、暗不明的線，給他的眉眼渡上了一層冷淡安靜。

“容……昭昭？”容今瑤的一張一頓，溢出輕輕淺。

在楚懿接二連三的發問之下，冪籬下那張臉微微有些怔忡，先是一愣，再是恍然。倒不是因為心虛，而是突如其來的那一聲“容昭昭”。

自從母親拋棄離宮后，已經很久沒人過昭昭了……楚懿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

即便楚懿的語氣并不友善，喚名字時不免有淡淡的怪氣，甚至像是正在潛伏中的食猛。可還是有那麼一個瞬間，讓容今瑤恍惚想起小時候天真爛漫的自己。

只可惜那個小孩已經不是了。

還好有一層冪籬可以遮擋住臉上一閃而過的脆弱，不至于又被楚懿捕捉到。容今瑤定了定神，極快地在心中盤算一番應對計策。

正沉思著，容今瑤微微偏頭，注意到蓮葵正過叢叢臘梅向書場巷的前方，眉宇之間有擔憂和急促。佯裝踟躕，在垂首時極快地掠過吸引蓮葵視線的位置——

前方，有個圓領錦小年正笨拙的、狼狽的捧著滿懷書籍，踉踉蹌蹌朝著胡文生的書鋪走來，走一步停一步，小小的子離遠了看像極了發財。

比發財還要圓一些。

方云朗……

容今瑤眸一閃，頃，抬腳過書鋪的門檻，離楚懿更近了一些。

的目在楚懿手中的話本上停留一瞬，有些妥協地說：“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就不瞞你了。”

以楚懿凡事穩勝券、不落于被的子，若是知曉為了躲避和親才蓄謀賜婚的意圖，早該興師問罪了。他現在揣著明白裝糊涂去試探自己，恰好說明他并不清楚自己推傳聞的真正用意。

既然楚懿這麼能猜，那不妨就給他一個答案。

的聲音出一被人看破了心事后的無奈，“那些風月八卦我不僅知道，甚至，還推波助瀾了。”

楚懿一頓。

拿著話本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漂亮，上面攀附的細小疤痕和陳年舊繭昭示年鋒銳。在容今瑤說完后，這雙手微不可察地將話本又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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