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聊天是小家伙從小到大屢試不爽的哄睡方式。

沒一會兒，他瞧著的眼皮開始打架，徹底支撐不住后沉沉睡去，細白的手卻還揪著他睡袖子。

他一點點將的手拿開，起給掖了掖被子，說了聲晚安后，將房間里的燈全部關掉，借著清凌凌的月輕手輕腳地離開。

已經很疲憊了，但意識卻過分清醒，一點睡意都沒有。

失眠的病癥再度出苗頭，好像有刀片在記憶神經網絡上切割，將一神毫不留地割斷。

男人額頭青筋暴起，汗珠順著鋒利的下頜線往下淌，緋紅的邊以眼可見的速度失去，變得蒼白如紙。

沈霽淮強忍著，疾步走到床尾的柜子前，拉開屜，拿出一個小白瓶，倒出四五粒小圓片干咽下去。

苦在舌尖蔓延開，藥效開始緩緩發揮作用。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沈霽淮兩指掐了掐疲憊的眉心，去帽間拎出一只行李箱，按了下側邊的按鈕，蓋子彈開，他從里面拿出那本厚厚的日記。

封面上寫著一行龍飛舞，遒勁有力的鋼筆字——Serena觀察日記

日記是從十四年前的除夕夜開始寫的，他抱著小團子回到老宅的那天晚上。

后來北京再沒有下過像那晚那麼大的雪，他再也沒有讓走過那麼黑那麼漫長的雪路。

那天晚上，小家伙因為對環境不悉，一開始覺得新奇，但睡著睡著就開始哼哼唧唧地哭。

他沒辦法，只得陪一起睡，不停地拍著的背哄，安穩睡了他卻開始失眠。

當時網絡并不發達，電子娛樂方式也很，他干脆從書架上出一個本子，開始寫日記，想用文字記錄小家伙的長歷程。

后來慢慢了一種習慣，幾乎每天都寫。

太突突的跳，神經上的痛強弱織，他從筆筒里出一支鋼筆，冷白勁瘦手指握著筆，黛青的管好像要從薄白的皮下鉆出。

寫下日期后，他陡然有種無從下筆的迷茫。

看著空白的紙頁怔愣許久，筆尖最終還是抵在紙面，墨在雪白紙面上暈染開一行行遒勁有力的字——

[萊恩說，我不在的日子里，小寶會抱著我的襯睡，服口有干涸的水痕，我想，小寶一定哭了。很喜歡哭，有時候是撒，有時候是做錯事后的愧疚，眼淚說掉就掉，毫無征兆，剛剛又用眼淚讓我哄睡，我明知這麼做不對，但還是止不住心。下一次，一定要狠下心，保持好距離。小寶會長大，會遇到喜歡的人，會擁有不同的人生。]

停筆時，刺痛的神經已經平息，白熾燈將臥室里照得恍如白晝。

“哥哥——”

糯的呼喚從門里傳來，不久前剛睡著的小家伙又溜了進來，頂著頭蓬蓬的長發著眼睛往他床上爬。

小家伙像是沒發現他的存在一般，掀開被角，練地鉆進被子里，不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剛剛那聲乎乎，依賴無比的“daddy”好像是他的幻聽。

“Serena，乖乖？”

他合上筆記本走到床邊喊了著聲音喊了兩聲，鼓起來的一小團了，慢吞吞地坐起，睜著眼迷茫地看著他，

“哥哥，你又來夢里陪我了，抱抱——”

雪白的雙臂張開，綢緞般的黑發傾瀉在肩頭，乖純得不可思議。

他愣了一瞬，正去抱時，小家伙又往床上一躺，嘟囔道：

“老混蛋，夢里居然敢拒絕我！我可是你的金主爸爸！”

沈霽淮：......

“小混蛋，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

“Serena，給，今天的晚安牛，里面放了蜂哦。”

蘇菲將托盤放在窗邊鋪著蕾桌布的矮桌上，周頌宜看了一眼熱氣騰騰的牛，放下手中的iPad。

“蘇菲，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收拾行李。”

抱著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甜的牛，蘇菲半蹲著子，細致地為去周的漬，溫和道：

“后天，先生已經落地了嗎？”

“嗯，哥哥已經到倫敦了。”

Global flight件上可以隨時隨地查看全球領空范圍公務機的起落況和飛行路線。

十分鐘之前，哥哥乘坐的那架灣流在希思羅機場降落，與此同時也收到了一條平安落地的信息。

萊斯特家族是歐洲神低調的老錢家族，發家于一戰。

在經歷了二戰蟄伏和金融危機的雨腥風后，依然屹立不倒，像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暗中調度著全球資本配置，掌握著龐大的現金流。

現任話事人萊斯特公爵是正球級干部，一手建立二戰后西方輿論系，由于年事已高，行事作風偏保守古板，被評為“暗夜里蟄伏的猛，的戰爭發機”

這個標題被小家伙看到后，打電話同舅舅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萊斯特家族和唐寧街十號以及白宮來往相當切，其豪宅坐落在有名的億萬富翁大道——Kensington palace garden，門口有持槍的警衛員班站崗。

黑的轎跑穩穩停在印著燙金和平鴿logo的門牌前，訓練有素的警衛員上前恭敬打開車門。

纖塵不染的皮鞋踩在微的地面，刻有同樣logo的黑傘在男人頭頂撐開，將和涼氣隔絕在外。

傘沿微抬，男人蓄著無盡暗的長眸凝著雨幕中的豪宅。

“沈先生，公爵在側廳等，您請。”

穿著燕尾服的管家臉上掛著得公式化的笑容在前為他帶路，沈霽淮無聲地嘆了口氣，每次來見這位古板嚴肅的公爵，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神。

因為這位老紳士向來不喜他這種在華爾街的池里面淌來淌去的人。

饒是他爺爺那麼注重規矩的人，也比不得這棟古堡里的人守舊刻板。

穿過十米挑高的一座又一座門廳，管家在一扇厚重典雅的法式雙開門前停下。

“到了，沈先生請。”

吱呀——

門朝兩側打開，沈霽淮系好西服的扣子，信步往前走。

厚重的落地窗簾將屋子遮得不風，璀璨的水晶燈又將其照得恍如白晝。

面前的屋子，與其說是會客廳，倒不如說是一個小型博館，四周擺放著不同歷史時期，不同文化風格的珍品。

萊斯特公爵喜收藏古董，這在上流社會不是什麼。

拄著拐杖，頭發花白的老人背對著他，仰頭看著正前面墻面上掛的十八幅油畫，畫面的主角從蹣跚學步的嬰兒變幻到優雅高貴的。

不難看出是同一個人。

鮮有人知，這位老公爵在繪畫層面造詣頗深，他每年都要為自己的孫畫一幅油畫，盡管從來沒有送出去過。

“來了，坐吧。”

腳步聲在后不遠消失，韋斯萊按了按有些酸脹的眼睛，拄著拐杖轉過。

沒看到那抹纖細活潑的影，銳利的眸中快速過一不易察覺的失落。

但沈霽淮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彎了彎，微微頷首，禮貌地問了聲好后，在單人沙發上落座。

他的右手邊放著一份紙質版的金融時報，記錄著昨日全球范圍的資本向。

“時至今日，我依舊覺得紙是信息時代最偉大的藝品。”老公爵拄著拐杖在他對面落座。

他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抬眼看向墻面上的電子屏，上面正在播放Serena去年在聯合國發表關于主義議題演講的畫面。

頭發高高盤起，穿一黑筆正裝的正自信優雅從容，不疾不徐，條理清晰地論述自己關于主義的思考。

他理了理雪白齊整的襯袖口，拇指挲著HelloKitty的頭繩，淡笑著看向老公爵，

“紙記錄不了這麼彩的演講，偶爾承認新科技的進步也不錯不是嗎？”

久居上位的掌權者即便退居幕后，但上的迫分毫未減，舉手投足間帶著強勢不容人反駁的氣場。

“說萊斯特家族是戰爭發者，Serena是聯合國青年和平大使。”

頭發花白的老公爵答非所問，凝著大屏上不斷換的演講畫面，鷹一般銳利的藍眸開始渙散，像是陷了什麼回憶，前的和平鴿勛章閃著刺眼金，

“如果可以，我希Serena以后在倫敦生活，畢竟是我們萊斯特家族的孩子。”

他今年已經85歲了，盡管家族的醫療機構再三保證可以用科技手段可以為他延長壽命，但他仍然覺得力不從心，擔心有意外發生。

這個年紀，早就沒了當年的意氣風發，或者說，他的沖勁兒早就隨著兒的離世被永久埋葬在冰冷的墓里了。

眼前這個清貴自持的男人，是Serena最為信任的人，他有很多話不得不通過他轉達。

沈霽淮抿了抿，下頜線繃，字斟句酌道：

“公爵，我想象當年一樣，把選擇權留給Serena。”

他話剛落，老公爵低笑一聲，帶著些許自嘲的意味，

“看來北京是非去不可了，畢竟Serena一向討厭我。”

“公爵說笑了，Serena怎麼會討厭您，只是你們的通方式有問題，您喜歡打式教育，Serena天生喜歡被夸獎。”

他知道，老公爵心里是很想親近唯一的孫，只是用錯了方式，小家伙又在叛逆期，渾反骨，又被他寵壞了。

韋斯萊搖了搖頭，壑縱橫的臉上神不明，話鋒一轉，道：

“信托的事你和通了嗎？”

沈霽淮直了直，表嚴肅起來，

“公爵我是這麼考慮的，我短時間沒有結婚的打算，后代問題更是無從談起，邊只有Serena，所以我打算先給設立一筆五億元的信托基金，二十歲時可以啟用。至于萊斯特家族的信托，我想您親自和通更合適。”

其實，如果不出意外，他名下的財產大部分會留給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