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邇扯了扯角:“沒關系。”
徐拉開椅子坐下,遞給幾份文件,道:“起訴方是一家個人貸款機構,金貝有限公司,據他們提供的證據,你的母親劉西婭用北路花園的洋房作抵押,前后一共貸款5440萬,現在已經逾期三年,本金加上利息,一共欠款七千八百萬,其中五百萬可以通過拍賣抵押房產償還,剩下的需要你來承擔。”
桑邇聽到數字的時候震驚了一秒,但很快恢復了冷靜。
“這是借的錢,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徐指著另一張紙,道:“劉西婭現在賬戶上已經沒有錢,但據提供的流水和消費記錄,顯示這筆錢大部分都用在了你的上,其中包括學費、生活費、醫藥費等等,所以債權人可以要求追加你作為被執行人。”
桑邇只略地過了一眼便發現了問題:“我的醫藥費沒有那麼多,生活費就更別提了,至于列表里的各種奢侈品,我更是從未見過。”
徐面難:“我知道你可能是被冤枉的,但是法庭之上只講證據,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你盡快把錢還上。”
桑邇懵了。
哪里來那麼多錢?
這時,徐又開口了:“或者……”
可只說了一半就停住了,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桑邇疑:“什麼?”
徐看向:“或者如果你名下有資產的話,比如房子車子之類的,應該也可以作為抵押償還貸款。”
桑邇一凝,怔忡片刻。
徐嘆了口氣,繼續道:“桑妹妹,作為對方的代理律師,我能幫的也就這麼多,不過你放心,這事兒我絕對不會和周哥說的。”
桑邇走出律所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冷風瑟瑟,呼嘯而過,掀起風的角,似乎是要將拉這個黑夜。
忽然,不遠有幾輛車亮起了前燈,轟隆隆地朝駛來。
桑邇頓覺不妙,抬就要往樓里跑。
可一轉,就被幾個彪形大漢擋住了去路。
“好久不見啊,桑小姐。”
一個賤兮兮的聲音在后響起。
桑邇扭頭。
只見肖建仁正站在樓梯下,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聽說你和周明禮領證了,我先恭喜一下。”
“你還沒被打夠嗎?”
桑邇俯視著他,語氣強,但手已經進了口袋,準備撥打周明禮的電話。
誰知,肖建仁卻出一指頭晃了晃:“這不是個好主意。”
“如果我是你,現在一定不會去找周明禮。”
桑邇作一滯:“什麼?”
肖建仁道:“難道你想讓他知道你欠了七千三百萬嗎?”
桑邇聞言,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你下的套?”
肖建仁聳聳肩:“不能這麼說。”
“金貝確實是我們家的,但是當年是劉西婭主找上門要貸款的,這也是我們認識的契機。”
“而且,”他緩緩踱步,“現在跑了也是事實。”
桑邇擰眉:“你想怎麼樣?”
肖建仁做了個“請”的手勢:“上車聊?”
桑邇沒有作。
肖建仁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手腳,上
次你踹我那腳,現在我蛋還在疼呢。”
雖然他的話并不可信,但對方人多勢眾,即使桑邇不同意,估計結局也是被強行架上車,只能暫時妥協。
上車后,肖建仁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特意熄了火,還將窗戶搖下來一半,道:“門沒鎖,你想走,隨時下車。”
桑邇懶得多和他啰嗦,道:“有什麼話就直說。”
肖建仁道:“很簡單,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劉西婭欠我們的錢,本來是用那棟創業園的樓抵債的,加上當時我們是準親家,我爸還愿意給你們三千五百萬。但今時不同往日,我們肯定是沒有夫妻緣分了,那麼就是時候公事公辦了。”
桑邇道:“我沒那麼多錢。”
肖建仁:“我知道。”
“但是,”他話鋒一轉,“你不還有樓嘛。”
桑邇冷道:“我是神病人,不備償還債務的能力。”
肖建仁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神病人!沒有民事能力的神病人是不能結婚的!你現在領了證,就推翻了這件事;如果你稱自己沒有民事能力,那麼你的婚姻就是作廢的。桑小姐,你要怎麼選啊?”
桑邇仿佛浸了冰水之中,都逐漸被凍住。
肖建仁見不語,又說:“你要實在還不起,可以找你老公幫你還啊!如果你不好意思開口,我也可以幫你的!”
說著,就拿出手機,“我來找人聯系他一下……”
“等等!”桑邇猛地按住了他。
不能讓周明禮知道此事,不然這一切就都泡湯了。
“我還。”咬了下。
“給我時間,我一定還。”
肖建仁道:“你不是沒錢嘛?七千三百萬,是那棟樓可不夠,你應該知道法拍房的價格低的可怕吧?”
“樓,再加上三千五百萬。”桑邇盯著他。
肖建仁反而愣住了:“認真的?”
桑邇點頭:“對。”
“但你要答應我兩個要求。”
肖建仁:“什麼要求?”
桑邇:“第一,給我兩個月;第二,不要驚擾周明禮,錢我自有辦法弄到。”
肖建仁:“從他那兒弄?”
桑邇沒有回答。
肖建仁笑了:“可以,我不會告訴周明禮,但我只能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桑邇抿雙。
良久,咬牙應道:“好。”
肖建仁很是滿意,出了手,道:“那麼,合作愉快。”
桑邇打開車門就要下車。
肖建仁卻喊道:“哎,我送你回家唄。”
桑邇頭也不回,兀自往前走:“不用。”
肖建仁也不惱,提高聲量:“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去死吧。桑邇在心里默念。
但沒注意到的是,一旁停車場的影里,一輛黑的邁赫正在那里靜靜地停著。
車載電話里傳來林律師的聲音:“周總,那我就按照程序繼續進行了?”
久久沒有回應。
林律師又問:“周總?您在嗎?”
這時,一直無于衷的周明禮忽地掀了眼皮,目著涼意。
“先暫停。”
林律師一怔:“暫、暫停嗎?”
周明禮注視著桑邇越來越小的影,沉聲道:“對。”
--
那天晚上,桑邇失眠了。
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同樣的還有周明禮。
他的邁赫停在桑邇住的樓下,沒有發,沒有亮燈,像是一只蟄伏于黑暗中的野。
周明禮坐在車里,指尖夾著的是半截未燃盡的煙。
一旁的手機里正反復地播放著一段音頻。
——給我時間,我一定還。
——你不是沒錢嘛?那棟樓可不夠。
——樓,再加上三千五百萬。
錄音的備注時間是兩個月前。
下面還附著一條留言:【可能是早有預謀。】
終于,周明禮鎖上了屏幕。
他緩緩抬眸,向了十二樓那扇黑漆漆的窗戶,到底還是沒有上去。
--
天剛蒙蒙亮,桑邇就放棄了假寐。
輕手輕腳地起床,洗漱完換了服便出門買早餐了。
平時更喜歡自己做飯,但今天,實在沒有那個心。
可一走出樓道就頓住了腳步。
淺淺的薄霧之中,立著一個高修長的影子。
周明禮倚在車旁,他后是灰藍的天幕,純黑的瞳眸卻滲了東方天際邊那抹微弱的橘紅,仿佛一團靜靜燃燒的火焰。
“你……怎麼在這兒?”桑邇佇立在原地,沒有上前。
周明禮悠悠掀眼簾,冷聲反問:“我不能來嗎?”
桑邇僵地扯角:“能啊。”
小聲道,“畢竟這就是你家。”
周明禮薄輕啟:“我有點事,要出去幾天。”
桑邇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因為他從不會告知自己行程。
不知道如何應對,只能干地說:“哦,那祝你一路順風。”
周明禮卻說:“倒也不必。”
他注視著,道,“只是走之前,有件事要提醒你。”
桑邇的心臟沒有理由地沉了幾分:“什麼?”
周明禮一字一頓:“我們的易。”
桑邇凝了一剎。
“孩子,”周明禮語調生冷,“要打掉。”
桑邇瞳仁陡然外擴。
周明禮捕捉到了這片刻的訝異。
“怎麼?”他的視線一不,“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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