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生悄然走上去，沒有發出靜驚擾這兩人。

一段時間沒見，往日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裴聿風，此刻就像是被什麼凜冽寒風吹過的荒原，寸草不生、毫無生機。

但說毫無生機又好像不太準確。

更像是，全每一寸、每一個孔，都充滿了什麼極度的無法言說的痛苦。

這樣的裴聿風，讓周衍生很陌生。

只聽裴聿風嗓音干嘶啞，一字一句，緩緩說著：

“我自知罪孽深重，你放心，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來償還。”

“是給了我明，將我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而我卻用這種方式回報了。”

“我就是個畜生！”

“如果我當初沒有心大意，聽話聽一半；如果我南下尋人的時候再認真一些；如果重逢那天，我稍稍多些耐心，只需要等把字打完……”

仿佛有刀子在寸寸刮著骨，裴聿風哽咽著，再也無法再發出一個聲。

可再怎麼悔不當初，也換不回時倒流，換不回許思思的命！

死了！

他心心念念記了二十年的孩兒，被他親手害死了！

他親眼看見一點點地被民江河水淹沒。

但凡他那時候生出一點點的善念，他就可以救下。

可他沒有。

就這麼全程冷漠地，看著從他的視線里，慢慢死去……

“你們在聊誰？”

周衍生環顧了一遍房間，沒有發現許思思的影。

松一口氣的同時，又不到疑。

裴聿風和許思明這是搞的哪一出？

順著他的話，裴聿風和許思明同時朝周衍生看過來。

許思明是訝異，周衍生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裴聿風則是想到了什麼，努力克制著心的痛楚，艱難發聲：“那晚在酒店，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周衍生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裴聿風在向他解釋什麼。

裴聿風繼續道：

“我是故意的，就是為了離間你和之間的。”

“包括上次在夜場的走廊，也不是強迫吻我，是我主上的，造是強迫我的假象。”

“從始至終，都沒有勾引過我，對你是忠貞的。”

周衍生眉目很沉。

想明白是為什麼，他嗓音低了一分，含著些許嘲弄：“就為了許小暖？”

裴聿風慘白的抿一條線。

周衍生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毫不客氣刺的他的心臟。

尖銳的疼痛再次提醒他，他是有多愚蠢！

不僅認錯了人，還幫著對方，一次次地傷害他原本該捧在手心里的人！

他真該死啊！

不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蒼白的角又扯出了一抹笑。

他問周衍生：“你怕死嗎？”

周衍生皺眉，不知道裴聿風為什麼會問他這種問題。

他沒回答。

只聽裴聿風笑容溫和，自顧自說著：

“我不怕死。”

“死亡，只是相逢必經的儀式。”

“這一次，我會比你先遇見。”

“我不會再把認錯。”

“即便還氣我、怨我，我也會一直守著。”

“不求原諒。”

“只求生生世世，再不分開。”

就在周衍生不知道裴聿風這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許思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麼。

等他要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

只見裴聿風從后腰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手槍。

槍口抵住腦門，他沒有毫猶豫，扣了扳機。

“砰！”

鮮飛濺到墻面和地上，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

裴聿風緩緩倒下，重重栽倒在地上。

刺目的鮮紅迅速染紅一大片，像是開出的一朵與頹靡的暗黑之花。

周衍生和許思明都被眼前這一幕震得大腦一片空白！

裴聿風，這就自殺了？

他死了！！

槍聲不僅驚了整個樓層的人，也驚了酒店的安保人員。

很快，警察也來了。

沒有意外地，周衍生和許思明都被帶走調查。

裴聿風是自殺死亡，這一點毫無爭議。

現場的痕跡，以及酒店的監控，都足以證明，裴聿風的死，和周、許沒有關系。

所以倆人只是把該做的筆錄都做完，警察就放了他們。

出警局的那一刻，門口恰好停了一輛奢華的保姆車。

保鏢將車門拉開，只見一對雍容華貴的夫妻從車上下來。

男人是一高級定制的商務西裝，襯衫解了兩個扣，半脖頸斑斕奢華的巾，優雅的同時，又顯得風流倜儻。

人則是一華貴的皮草，手拎全球限量的頂級鱷魚皮包，雖戴著巨大的墨鏡，但行走間，又十分的風萬種。

倆人正在互相抱怨著：

“你平時對孩子多關心些，你不聽，你看現在好了，咱倆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孩子出逃多久了，你都不知道，還和你那群鶯鶯燕燕整天膩歪在一起！”

“你不也沒找過？”

“咱倆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了，還是想想接下來怎麼應付家族那幫人吧！”

“……”

上京市的口音，很好辨認。

這讓周衍生不多看了倆人一眼。

這是裴聿風的父母？

瞧著似乎又有點不像？

誰家孩子死了，父母的臉上沒有半點的哀傷，有的只有因孩子死了要理一堆麻煩事的煩躁？

許思明沒那個心思關注這些，他滿腦子都是裴聿風死前給他的那個u盤。

他暫時藏起了u盤，沒給警方。

雖然裴聿風已經死了，但是該給他定的罪名，他可沒打算就這麼放過！

“許思明。”

周衍生看許思明走得匆忙，喊了一聲。

許思明回頭，沒什麼耐心：“什麼事？”

周衍生已經不關心裴聿風的死了。

這樣一個神病，干出什麼事來，好像都不足為奇。

他更關心岳父的病：“你怎麼讓爸出院了？實驗室那邊我已經聯系好了，隨時可以過去。”

聞言，許思明的目變得有些空和麻木。

他當然希可以治好父親的病。

可是……

頓了幾秒，他聲音淡了些，沒有最初對周衍生的煩躁不堪：“出院是我爸的意思。”

“爸的意思？”周衍生不理解。

“他不想治了。”

許思明沒有多解釋，抬腳就要走。

周衍生追問：“什麼爸不想治了？只是坐個飛機的事，最多就是有些折騰。”

許思明沒有理他。

周衍生聲音大了些：“我給爸包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