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著們胡鬧？”

隨著長公子碎玉破冰的聲音落下，婢們得更劇烈了，挨的腦袋上釵環互撞，叮叮作響，弄得崔蘭因都莫名心里頭有點張。

不過又不怕蕭臨，出手一拽，將人往屋里帶。

“怎麼就是胡鬧了，正好，我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

香風、暖意剎那拂面，驅散了籠罩在他面上的寒意。

蕭臨下意識蜷起手指，卻握住一只膩的小手。

那是崔蘭因的手。

對方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蕭臨也忘記要說什麼，更忘記掙開。

崔蘭因把他拉進屋，又四周的婢起，先他一步發話道：“好了好了，你們先出去吧。”

婢們如蒙大赦，迅速退出屋。

景澄不知所措，東看看西看看，還要顧著別給那些低頭不看路的婢撞翻手里的東西。

“藕！”崔蘭因眼睛尖，瞧見景澄護在手中的東西，笑對蕭臨道：“夫君你真給我買了，謝謝啊！”

蕭臨被這燦爛的笑容晃了下眼，嚴厲的說辭徹底咽了下去。

崔蘭因請他坐下，再讓陳媼去切藕。

蕭臨整理袍坐好，抬頭就是一句：“這麼晚不能再進食了。”

陳媼拿著藕點頭，一張好像就要給崔蘭因倒背蕭家家規。

崔蘭因抬手制止陳媼說教，歪著腦袋，奇怪道：“你不讓我吃，為什麼要給我買呀？”

蕭臨被問住，一時沉默。

崔蘭因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說想吃藕就是故意折騰你？有沒有可能是我真的想吃？你既然答應給我買，就應該默認我要吃，哪有買了還不讓人吃的道理！”

頓了片刻，崔蘭因終于意識不對，把氣憤的語調一收，又溫溫加上兩個字，“夫君。”

陳媼：“……”

景澄：“……”

疾風厲雨化作春風細雨，快得讓人咋舌。

“……”

蕭臨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溫聲道：“你吃吧。”

第5章

崔蘭因把糖藕切八份。

分給陳媼、景澄四份，自己獨自吃剩下的四份。

崔蘭因心里哼哼。

至于蕭臨，神仙餐風飲足矣。

蕭臨與崔蘭因隔幾而坐。

崔蘭因像是忘了旁邊的人，一言不發吃著糖藕。

陳媼言又止，但長公子在場，又不好直接開口提醒崔蘭因，只能憂愁地擰著眉。

而景澄則目瞪口呆，不得不佩服崔蘭因的好心態。

還沒有人在長公子說“不可”后還吃得這麼香，渾像個沒事人，穩的好比拿刀握槍在戰場上廝殺了幾十年的老將！

蕭臨無事可做，唯有看著崔蘭因。

若以他挑剔的眼看，崔蘭因吃東西的儀態并不優雅，但就是吃的……也不難看。

而且看高高興興吃東西的樣子，心里不由會產生好奇，就真這麼好吃？

不過許是剛剛的話崔蘭因聽了不高興，所以一塊糖藕沒給他留，全部吃進自己肚子里，最后用帕子了，才慢悠悠把目放回他上。

迎上的目，蕭臨不正襟危坐。

吃完甜食，崔蘭因心大好，對著蕭臨也就沒有火氣了，拿出一放在桌上，獻寶道：

“這個東西可稀奇了，夫君肯定沒見過。”

那是剛崔蘭因拿在手里的木頭小鳥。

蕭臨在期待下拿起觀察。

這木鳥所有的關節并未用榫卯夯實，反而是由巧的小齒連接，撥鳥首時，小鳥的翅膀也跟著扇，就像是隨時準備起飛一樣，栩栩如生。

機關鳥？

蕭臨管建造水利，手下也不乏能人巧匠，見識過能夠用以灌輸的龍骨車、可以疏通淤泥的混江龍、測量高程的水準儀等等，他知道越是小巧的機關越能反應出匠人高超的水平，這只還沒掌大的小鳥能有這麼活靈活現的表現，那造它的手藝人必然是個高人。

“是不是很見？”崔蘭因像個喜歡新奇的孩子，大方道：“你給我買了糖藕，禮尚往來，這就送你玩吧！”

陳媼不忍直視，偏過頭去。

蕭臨早過了玩樂的年紀，推拒不，但崔蘭因非要塞給他。

“禮輕意重，長公子莫不是嫌棄了？”

“……不是。”

“那就拿上！”

蕭臨瞧出崔蘭因這架勢，他放下幾次，對方肯定都會塞回來，索就拿在手里，說回正事。

“母親應該同你說過，每年元日前，蕭家都要舉辦冬宴，屆時你也要出席，我不清楚從前你在崔家是如何應酬招待客人的，但蕭家的規矩有所不同，所以后日會請人為你專門講議程與要領。”

崔蘭因倒不意外王大娘子看不上學的規矩，只是好奇問：“會是何人來教我？”

蕭臨回道：“是一位蕭氏的長輩。”

“嚴格挑剔嗎？”

“自然。”

崔蘭因長吁短嘆道：“我倒是沒什麼，就怕我學不好，長輩會生氣，若是氣壞了子，我豈不是罪過？”

蕭臨道：“你好好學，豈會生氣？”

“要不你還是說我病了，讓我待著屋中休息好了。”崔蘭因想出個更省事的法子。

“不可。”

“你就不怕我丟了你的面子？”

蕭臨認真看了眼崔蘭

因，長著一雙聰穎靈的眼，一張能言多辨的，又不是愚鈍蠢笨之人，哪有什麼是做不到學不會。

“你按要求做，不會出錯。”

這便是無論如何都要出席，還要做好。

崔蘭因不能懶心中自是不樂意，但那邊陳媼一直在對眉弄眼，要收斂些。

“知道了，我會好好學。”崔蘭因蔫蔫道，打著哈欠要陳媼送客。

陳媼松了口氣，正要照辦，突然想起件事。

這里是新房，長公子是郎婿，哪有夫妻一直分房的道理？

陳媼把到口的話一收，轉而殷切發問：“郎主，您今晚要在這里歇著嗎？”

蕭臨一怔，他也忙忘了。

這屋子本是他的寢臥，是他從分院以來一直睡到大的地方，里面一箱一柜還放置了他的品，只是因先前要布置新房他才暫居前院。

陳媼突如其來的話把崔蘭因的瞌睡都嚇跑了。

蕭臨一直沒有回后院，早習慣了獨自睡，突然要多一個人勢必會帶來許多問題。

比如，今晚就圓房嗎？

崔蘭因倒不張圓房，只是擔心長公子“不近”的病還沒有治好，萬一看著犯病，豈不糟心。

這事還是應該循序漸進，最好每天找個機會多見見面，加深彼此的了解。

崔蘭因兀自陷煩惱，好在蕭臨并無此意，斂下目溫聲道：“不必了，我還有公務要回去理，伺候夫人歇息吧。”

蕭臨出房檻，景澄替他關上門。

主仆走進四方回廊包圍的庭院，景澄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郎君，夫人怎麼和別的夫人太不一樣。”

旁的夫人都期盼夫郎能夠日夜相伴，哪有大晚上的還把人往外送，也不出聲留一留，怎麼看都著奇怪。

“有人喜歡自也有人不喜歡，沒什麼稀奇。”

蕭臨看得明白。

世人吹捧他，把他說得世無僅有、絕世無雙那又如何，他也不過是個凡人，并不是真正通靈萬的“神”。

他做不到讓所有人都喜歡，更沒有必要去追究崔蘭因為何不喜歡他，又為何不開口留下他。

蕭臨低頭看著手里的機關鳥須臾，把它放在旁邊一棵樹下。

明日院子里掃灑的人一眼就能看見，屆時便會歸還給崔蘭因。

主仆兩人離開，一直棲在樹上的貍花貓張開抻長前，了個懶腰，然后一躍而下，盯上這只奇怪的木頭鳥，左右嗅了嗅，不一會就叼上了樹。

隔日，來教崔蘭因規矩的人就上門來。

對方自稱是蕭臨的姑母。

崔蘭因才笑喚了聲“姑母好”，那夫人便擰起眉頭，挑剔道：

“你便是那個崔家失蹤十年才找回來的郎？這妝容是誰給你畫的？如此寡淡簡單的，還有這站姿，你是蕭家長公子的新婦，又不是他門前的守衛。你母親能把崔大娘子教溫婉恬靜、秀外慧中的窈窕淑，怎麼你……”

蕭姑母“嘖”聲，即便沒有說下去，但是嫌棄之意已經溢于言表。

崔蘭因的笑容慢慢淡了，眉心舒展，一副任爾東西南北風①的閑適。

“姑母，容我說一句。”

蕭姑母蹙起細柳眉，嚴肅斥道：“噤聲！長輩說話的時候，不允許隨意！”

崔蘭因也不遲疑，提起聲就喊：“蕭姑母！長輩有錯，小輩若不及時提出，豈非是糊弄長輩，由著長輩一錯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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