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見過他，一年多前。對裴云闕，他心里自有一桿秤，也知道，盛瀟拿不住他。但那炸的敗家玩意被沖昏了頭，生生托人搭線，在遙遙見了一面的況下，匆匆做了訂婚的決定。盛煜懶得攔，結果第二次正式見面時，裴云闕已經出了這樣的意外，對態度也簡單，倆字：無視。

從這點上說，他還要謝裴云闕。盛瀟放棄的速度比他預想中快很多，這是好事。

他沒想到的是，裴家請的康復師，是廖宋。

盛煜已過而立，這些年下來，早已習慣了人與事都在預想的軌道運行，那天來接盛瀟，見到算是難得的意外。

今天開門后的畫面，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盛煜向椅上的人，角掛著禮貌的笑意，只是比一開始進門，已經淡了很多。

裴云闕側頭瞥了他一眼。

正值午后，前廳線很好，照得人明又和，和又濃烈，裴云闕坐在那里，就像從某幅畫中彎腰踏出，他長得很致，卻在折時，出一點類的凌厲來。

可惜沒等他倆任何一方眉目傳書完畢，下一秒，之前被裴云闕拋出去的毯子，蓋到了他自己頭上。

廖宋反應算快了，最初的錯愕過去，拽下小毯，很快站了起來，順手歸原主。

……就是扔得不太準。

于是重新還了一遍，幫著蓋到了他膝頭。

廖宋地附上一句囑咐：“別凍著了。”

雖然現在室溫二十八度，但是關心客戶兼病人的第一原則，必須時刻吸煙刻肺。

裴云闕的臉很復雜，一時分辨不出來，也懶得分辨，轉頭解決下一個麻煩。

廖宋輕頷了頷首：“盛總——”

蹙了蹙眉，一個非常細微的作。

盛煜跟記憶里分毫不差，只是比之前見面時更……

容煥發？人模狗樣？廖宋找不到準確的形容詞，總之，跟那時是有差別的，也不喜歡盛煜的目，那種靜然的打量、試圖在上尋找什麼的目。

但很快，盛煜就收回了。

他沖廖宋笑了笑，誠懇溫和：“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廖宋走到餐桌旁倒了杯水，溫水順著杯壁而下，頭也不抬：“很好，謝謝您的關心——給。”

廖宋轉，把水遞給了裴云闕，示意他現在喝完，然后才微笑繼續道：“不過，如果下次拜訪，您可以提前知會一聲，這樣好安排出合適的時間。今天的話，到一點半我們這邊就要開始復建了。”

盛煜看了眼表：一點二十七。

他不由失笑，順著鼻梁輕推了下眼鏡：“今天就不打擾了。我帶了些禮，上次就唐突了，算是，賠罪吧。等一會兒讓我助理拿過來，你們揀喜歡的留。”

廖宋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想著說把人送到門口吧，也不枉費他一大早來白跑這趟。

可剛邁出兩步，的袖就被扯住了。

那力量并不大，廖宋輕輕一掙就能掙開，順著扭頭看了眼，沒有掙。對方雖然看著別，細長的手指還拉著袖口。

“不用去。”

他的聲線比起平時，顯得有點悶。

“我跟他不。”

廖宋分得清主次，隨了他的愿：“行，我去二樓做準備，你等會兒上來？”

最重要的是，覺得新奇。

裴云闕這樣，讓第一次意識到，他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年輕到有資本踏風高歌，喜怒哀樂都要清澈見底。

他總是藏著，得太深。

廖宋并沒有看到，在上了二樓后，裴云闕把椅推到落地窗邊，垂下眼眉，向花園里正要離開的客人。

那種居高臨下的俯視，含著一點冷然的漫不經心。

換做平常人，要麼被激怒，或者干脆背過去。

不過盛煜接住了，不怎麼介意地沖他微微一笑，倒是符合長輩的風范，只是上車時，角笑意收起的一瞬，也被人盡收眼底。

助理在副駕駛匯報接下來的行程，全部結束后，猶豫了下才問道：“今天跟裴小爺見面，還順利嗎？”

盛煜全程都閉著眼睛，也不知道睡沒睡著。

“順利。”

他也沒睜眼，答了一聲，助理才松了口氣。

“修，你還記得裴云闕嗎？”

盛煜突然問道。

助理修跟了他五年，做事滴水不。

他先是愣了愣，然后道：“當然，去年跟HPK的合作，慶功宴上見過，裴家的小兒子，家里人還……他的。”

本來想說慣著，最后還是咽了下去。

盛煜低低笑了聲。

“是你的話，”他仰頭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有個捧在手心的孩子，到了考學年齡，天資不夠，怎麼辦？”

修：“呃——我很有錢嗎？”

盛煜：“跟裴家幾年前家產持平。”

修挑眉：“那我肯定想辦法塞進哈耶普，不行就捐樓。”

盛煜：“如果他自己考上了，你會讓他讀嗎？”

修雖然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老板能問出……這種有點降智的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答了：“當然，這不是什麼難事吧。”

盛煜睜開眼，懶散地向窗外：“他考上了，在MIT拿的全額獎學金，沒去。你猜是不是，他家人太慣太他了？”

修咋舌：“裴云闕？！天，那也倒霉的，他家通稿還多的。”

盛煜沒說話。他的同心是有限度的，不會輕易用到無關人員的上。

出意外之前，他跟裴云闕只打過一個照面。跟HPK那次合作以后，一次家宴中，主辦人是方家，剛好同時邀請了他和裴家人，很多二代年輕小輩也能有所集，那時裴云闕就夠獨，沒有興趣參與到任何圈子里，一個人在方家后花園里逗寵，還是他自己帶來的，看著蒼白又安靜。

后來也不知道怎麼，跟方家剛年不久的二兒子方宇起了沖突，對方從英國回來度假，跋扈慣了，又是主家，結果在裴云闕那沒討到言語好不說，連一下他帶來的小都不行，一氣之下，方宇把那只小鳥淹死在了噴泉池里。

當時鬧大了，很多人過去拉著兩邊勸，雖然激的只有方宇，裴云闕只是看著撈上來的小鳥，羽漉漉的，眼睛閉著，什麼也沒說，包好它，起走了。

盛煜那時覺得還有趣的，明明是年輕氣盛的年齡，裴云闕的脾氣好得簡直過分。

接著，第二天通宵party后，方宇失蹤了幾個小時。被發現的時候，在自家鍍金的噴泉水柱下，被綁得結結實實，給沖的指腹都發白，暈頭轉腦，嗆水嗆得不輕，發燒大病了一場，后來也不了了之了。

監控報廢，最大嫌疑人裴云闕又早早回了家，何況就算是他，方家也沒什麼辦法。

盛煜做旁觀者做得還滿意，大上，跟他的判斷沒有出，姿態或許會騙人，眼神不會。

睚眥必報，報復心重，執行力一流。方宇在這人面前，實在是不夠看的。

當然，做旁觀者是一回事，站到他對面，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