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立刻道:“請您放心,屬下確認太子妃沒有聽到我們的話。”
習武之人耳力最是了得,如今太子雖重病纏,但清醒時多也能察覺到屋外是否有陌生蹤跡,他沒看一眼粥,只說:“這兩日孤會試一試,若馬腳,也是指認妤貴妃的實證,你安心出城便是。”
凌霄應下來,出門后閃一躍,頃刻融無邊夜。
當晚慶嬤嬤進來送藥,自然也免不了挨了太子幾個冷眼。
然而慶嬤嬤老了,臉皮也厚了,私心里只是想讓太子多吃些滋補羹湯罷了,不然病熬不住。
……
小年一過,除夕便快了。
可惜晴好時日不長,宋知意清晨去長春宮向妤貴妃謝上回回門禮的恩,天上又飄起小雪花。
妤貴妃見冒雪前來,又是謝恩,不由得嘆氣:“你這孩子,太客氣了。本宮給你準備回門禮,可惜上逆賊,你沒能回家看看父母。昨日宮宴上平對你多有不敬,也該是本宮替跟你賠個不是。”
宋知意剛坐下,聞言連忙站起來,搖頭惶恐道:“娘娘言重,我們不過是些小打小鬧,不值一提。”
妤貴妃抬手示意坐下,無奈道:“平這孩子是本宮慣壞了,曉得自個兒有靠山,就越發肆無忌憚,殊不知在這宮里,謹言慎行多思多想才是生存之道。”
宋知意雖然不喜歡平公主,這會子也只能違心附和:“那是公主有福氣。”
妤貴妃笑了笑,端起茶盞拂了拂漂浮的茶葉,似不經意地問道:“本宮聽說太子在慎德堂又吐了,皇上聽完太醫回稟,良久不言。知意,你是怎麼想的?”
宋知意口而出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熬過此劫。”
“傻孩子。”妤貴妃看著天真又懇切的模樣,搖搖頭,“這兒沒有外人,本宮也是子,不忍看你年紀輕輕就……”妤貴妃頓了頓,沒把話說得太直白,“你還是要給自己找好退路。”
退路?宋知意茫然地看向妤貴妃,大概明白妤貴妃意思是倘若太子不幸歸西該如何自。不過這問題早想過了,只是話不好說,很小聲很小聲:“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皇陵管一日三頓飯,風不吹雨不淋,我便是守三年無妨。”
說完又馬上在心里默念一遍菩薩真人在上,請保佑太子早日痊愈,如今所言全是過眼云煙,當不得真。
妤貴妃表實在微妙。
這孩子,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話已至此,竟還不明白言下之意。
但妤貴妃點到為止,也并未立即把話說穿了去,隨后又問了幾句太子近況,便讓知意先回去了。
宋知意在回去路上才后知后覺,妤貴妃的話怪怪的,但思來想去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反正謝過恩,心里稍稍安穩了。倒是途經別的宮殿,瞧見侍宮婢們忙上忙下灑掃外,春聯掛彩燈,一派熱鬧喜慶的年味。
反觀清暉堂,冷冷清清,好似一個被人忘的角落,平日里侍宮婢們既不言語也沒有笑容,死氣沉沉的,只管垂頭做差事。待久了,竟然也習以為常。
說來自從新婚夜太子醒來,圣上來過一回,此后太子在慎德堂吐昏迷,再未有誰來探過。
平公主倒是來了一趟,但宋知意并不覺得是真心牽掛太子病。
好歹是在宮里過的第一個年,宋知意覺得不能隨隨便便,等回到清暉堂,便立馬來慶嬤嬤,原本想和慶嬤嬤將過年的大小事宜持起來。
可誰知,慶嬤嬤反倒是一臉詫異地看著,好似犯了什麼忌諱,平淡的語氣如一汪死水:“殿下不喜歡吵鬧,也不喜歡這些花里胡俏的。”
宋知意驚呆了,下意識道:“過年怎麼能一樣呢?殿下本就病重,封太醫說了,是頑疾,也是心病,我想讓他高興一點嘛,心好了才會胃口好,胃口好了才能養好,你說是不是?”
慶嬤嬤沉默片刻,想起太醫說過太子病危,恐怕活不過這個年,若這是太子的最后一個年,冷冷清清的確實太過憾。
慶嬤嬤最后還是默認下來。
宋知意想著沒幾日功夫,得趕著人布置起來。
這時卻有一個侍來傳話:“太子妃,殿下請您過去一趟。”
“……我?”宋知意有點不敢信,畢竟昨夜才惹得太子不高興,今晨為避風頭都沒去請安。
再次得到侍肯定的答復,宋知意只能暫時把過年的事兒放下,提著一顆忐忑的心進了主屋。
還在外間,便小心翼翼地喚了聲:“殿下?”
沒有回應。
宋知意腳步頓了頓,猶豫片刻后,輕聲進了里間。這才發現太子躺在榻上,尚未起,厚厚的錦被蓋在他上,他干燥,蒼白的臉已是十分脆弱,那雙向來冷冰冰的眸也出幾分難言的寂然。
宋知意心里仿佛被一只名為“命運”的大手攥著,張得蹲在床邊,聲問道:“殿下,你我,是有什麼吩咐嗎?”
太子看著,聲音有些沙啞:“方才陳太傅來了一趟,捎帶了封你父親的信,在桌案上。”
宋知意表驚訝地轉頭,果然看見一封悉字跡的書信!
太子不聲地將神盡收眼底,緩聲說:“你拿去看罷。但不要一旁的匣子,那里是孤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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