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昭獨自現時,七旬的老者先是一愣,許久許久才認出的份。
一老一在一山坡席地而坐,公英遍布茵茵綠草,經風一吹,點頭播撒,白簇簇彌漫田園間。
宓然看向隨意坐在草地上的子,三年不見,看上去消瘦許多,并沒有活故友黎淙希的模樣。老者捋捋須,開門見山:“孩子,黎淙不希你活在愧疚中,他的結局早在帶兵宮的第一日就已注定。”
一個挾年天子以令諸侯的梟雄,再戰功赫赫,也無法全而退,除非擁兵自立,取而代之,可黎淙不是那樣的人,他最大的抱負就是將大箋打得心服口服,而非窩里斗,只是先帝不給他公道,不給他麾下十萬戰死沙場的將士公道,也不愿與大箋對峙,以致黎淙起了逆反心理。
草地上,宓然同黎昭一同向遠方,“世事變換無常,誰也預料不準的,就像與黎淙最不對付的陛下,在謀略上,竟與黎淙不謀而合,打得大箋潰不軍、節節敗退,最后是那大箋太子攜使臣跪在咱們皇城外,主提出做質子,才換取了停戰。如今,咱們大赟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昌盛富足之態,陛下名遠揚,這也是黎淙想要看到的。”
黎昭靜靜聽著,指尖捻著一株公英,沒有否認這一事實,與先帝不同,蕭承在軍事戰略上與祖父的理念極度契合,為當年戰死的十萬將士討回了公道,間接替祖父完了夙愿。
黎昭沒有詢問老者如今蕭承坐擁多妃嬪,他們的孽緣結束了,再無瓜葛,即便沒有聽說蕭承娶親納妃,也不能說明蕭承沒有人。一位帝王,后宮怎會空置。
宓然幾次言又止,最后化為一聲嘆息,作為過來人,他覺得天子對黎昭并非無,只是喜歡得不夠純粹,亦或是喜歡得不多,勻給的力有限。
這樣的喜歡,對一個世故子而言足夠了,但對黎昭這樣純粹的子又太了。
總之錯過就是錯過了。
人生初見,孽緣破土,任那春風依依,椏枝蓊郁,終是鏡花水月,一及碎。
“其實在你帶著黎淙骨灰失蹤的那日,陛下就沒想過追究。”
黎昭點點頭,若是蕭承不打算放過,布下天羅地網,的安穩還要遲上個十年八載。
蕭承釋然了對祖父的恨,自然將視作無足輕重的路人。
好,自由了。
與老者作別后,黎昭回到茅草屋,知道此生與老者再難相遇,就像此生再不會與蕭承重逢,可又像老者說的,世事變幻無常,誰又料得準呢!
但無論往昔還是前路,黎昭再不會癡心錯付去喜歡一個恨的人。
揣著復雜的心,躺進被子里,暈乎乎閉上眼,腦海里不停回旋著往昔種種,想要摒棄,又舍不得關于祖父的那部分。
有祖父相伴的歲月,是最富足快意的韶華。
昏昏沉沉間,耳邊傳來迎香的喚聲,聲線稍顯稚,聽在黎昭耳中恍如隔世。
“小姐小姐,老爺不讓你賴在宮里頭。”
黎昭從混沌中悠悠轉醒,目是刺眼的明黃帷幔,皺起秀眉,眼前天旋地轉,驀地,迎香那張小圓臉映出眼簾,白胖胖的像只小籠包。
意識漸漸回籠,黎昭迷茫地盯著明黃帳頂,猛地坐起,形微微一晃。
這是燕寢......
再看迎香,十三、四的年紀,虎頭虎腦,滿是青,沒有半點飽經風霜的滄桑。
黎昭心弦一,抬手向自己的發髻,還是出嫁前的樣式。
回到了從前還是在夢里?
意識到這點,黎昭扯住迎香的袖,“這是哪一年?”
“啊?”迎香一頭霧水,以為小姐在裝蒜,只為賴在宮里頭不走,“小姐,陛下快從宮宴上回來了,咱就別磨蹭了。”
迎香怕極了那個矜冷疏離的皇帝陛下,偏偏小姐喜歡得。
黎昭坐著沒,腦子有些,不停梳理著,于是又問了一遍今夕何夕。
迎香忍著翻白眼的沖,負氣回道:“延斐十一年,十一月廿一冬至。”
延斐十一年冬至,蕭承剛滿二十歲,而自己剛滿十六......黎昭站起,轉想要鋪平龍床,做出沒來過的假象,卻見明黃的錦衾上,一抹紅格外顯眼。
前世的今日,是初的日子,失怙失恃的,不懂癸水是何,以為自己得了怪病,嚇得哭起鼻子,還非要賴在蕭承的燕寢,讓他瞧見哭了。
無非是等著蕭承來哄。
依仗著祖父的勢力,出燕寢如無人之境,無人敢攔,多有些肆無忌憚。
今日冬至,蕭承與朝臣齊聚宮宴,這會兒還未歸。
瞧見跡,年紀更小的迎香慌了,“小姐,你來癸水了!怎麼辦,怎麼辦?”
弄臟龍床可如何是好?
“奴婢會不會丟了小命?”
陛下自是不會懲罰小姐,可陛下那潔癖的子,會不會拿做出氣筒?
這一世,黎昭還哪會被癸水嚇哭,淡淡然走到連通外間的碧紗櫥前,隔著珠簾吩咐道:“取一采宮裝來。”
燕寢宮小聲應“是”,語氣畢恭畢敬。
延斐十一年,屠遠侯黎淙兵權在握,麾下十三將率驍勇剛猛,領皇城百萬銳,無論外廷、廷,除了天子和太后,都得給他們爺孫倆極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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