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別于其他二代做足了準備才接手家族企業，傅聿當家其實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早。

他十七歲那年，父親急病去世，很多事沒來得及代，這里面涉及的利益巨大，平日里慈祥和藹的長輩，幾乎在一夜之間全部變臉。

孤兒寡母，善可欺，家族各種旁系叔伯，集團的董事，每個人都想趁此機會，從他們上狠狠咬下一塊。

沈竹齡每天以淚洗面，瘦到不足九十斤，他才十七歲，就在群狼環伺下被推到了那個位置，在兼顧學業的同時，被迫長，被迫學著接管集團事務，常常一天睡不足四五個小時，三餐也顧不得吃。

毫無疑問，搞出了胃潰瘍。

被學校老師送到醫院急診的時候，他聽見了一道稚的聲音。

“小姨不在家，我在房間午睡，他進來，我不要，說會給我零花錢，我起來想跑，他抓住我，打我，我很害怕，抓起花瓶就往他頭上砸……”

他抬起眼睫，看到對門的急診室里，有個孩在警的陪同下，正在做檢查。

孩年紀很小，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皮很白，眼睛很大，五長得相當標致，已然能夠瞧見頂級人的影子。

在說話，有些后怕，有些抖，但思維清晰，敘述很是完整。

的胳膊上，一片紅一片紫，脖子也有被用力掐過的痕跡。

如同一只好，卻被人暴力撕碎的布娃娃。

“你媽媽呢？”警問。

“去世了。”

“那你爸爸呢？”

“不知道，應該也不在了。”

聞言，年輕的警也陷沉默。

孩仰首，眼神哀求：“警察姐姐，你們可以不把我送回那里嗎？”

“你不用怕，沒事的。”警扶住孩的背，耐心地安，“我們已經捉住他了，沒個十年八年他出不來。”

“不是，他是我的小姨夫，小姨也總懷疑我故意……我可以不回去嗎，或者，你們把我送去福利院，好不好？”

孩傷痕累累，無可歸，然而，睜得大大的眼睛里只有倔強，不見淚。

世上的苦命人真多。

而他在上，看到了蓬的生命力。

他垂下頭，忽然就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矯什麼呢，他不過是失去了部分利益，守不住父親留下來的龐大家業，但這世界上，有的人連活下去都已如此艱難。

他還不如一個小孩。

被蠶食掉部分利益又如何，他會靠自己的雙手，拿回來。

——

中途警走出急診室接聽電話，孩檢查完了，拉拉警的袖口，用形告訴自己去上洗手間。

他不知從何而起的沖，起跟了過去。

洗手間建在主樓外面，門前一片綠油油的草地，種著幾棵高大的凰木。

那天，凰花開，紅得猶如火燒。

他站在一棵樹下等。

其實，也并非等，他和沒有要說的話，他僅僅莫名有些放心不下，想看著。

幾分鐘后，孩出來。

洗過了臉，沒有紙巾干，一張白皙小臉漉漉的，愈發顯得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清澈明亮，烏黑發粘在臉頰兩側。

眼眶輕微泛紅。

躲起來，哭過了？

十七歲的傅聿，個子已經長得很高，他那樣一張臉，走在哪兒都不屬于旁人會忽視的存在，孩也發現了他，目定了定。

幾秒過后。

“大哥哥，你還好嗎？”

也許是注意到他的面蒼白，站定腳步，小心翼翼地問他。

竟是先開口問他好不好。

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出了疼的形狀，人生頭一回，他因為一個陌生的孩，生出了類似疼惜的緒。

他把紙巾遞給。

“那你呢，還好嗎？”

完全沒料到他會反問，怔住，半晌，眼眸里的霧氣越凝越多，吸了下鼻子，沒忍住，最終拿他給的紙巾按住了眼睛。

“說真的，一點都不好。”

鼻音很重地回答，小小年紀，嘆出了好長一聲氣。

風吹過凰木，搖曳出火紅的波浪。

樹葉的沙沙聲掩蓋了長久的靜默，他聽見自己回答，年嗓音同時混夾著清亮與喑啞。

“會好的。”

不是安，而是許諾。

——

那天回來，他代助理，查到了的一戶遠房親戚，雖然家庭條件清苦，勝在人品信得過，給他們打了一筆錢，讓他們收養。

事一直由助理跟進，他太多東西要忙了，那是他最艱難的一段時期。

過了兩三年，助理和他報，說小孩被的親生父親找回去了。

當時他并不知曉后來的遭遇，只當既然是親生父親，那肯定會對小孩好的。

過得好，便好。

他這個位置上，外人只看到無限風，卻看不到無數個夜里，他徹夜不眠的勤勉。集團的事務何其繁瑣，一個考慮失當的錯誤決定，可能導致一條產業鏈的衰敗，幾千人因此失去工作，吃不上飯。

他必須讓自己時刻保持正確，重擔之下，不乏力很大的時候，每當這種時候，就會自想起那雙清澈的眼眸。

不知不覺，好像變了他的北極星。

想到，便覺得沒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方向也變得清晰。

年歲漸長，復山在他的經營下達到了新的巔峰，他的地位也早已不可撼，他把自己活了一臺工作機，沈竹齡怕他照顧不好，說要給他找個老婆，管管他。

他無所謂，年紀確實到了，他不打算在上浪費太多時間，也相信沈竹齡的眼，全權給沈竹齡去辦，不需要方能為家族帶來多大利益，只要家清白，人品好，就行。

沒過多久，沈竹齡就說到了一個合適人選。

沈竹齡自規訓于大家，是舊做派的傳統閨秀，本質十分眼高于頂，這麼一個人，卻對他的聯姻人選贊不絕口。

他從未見過沈竹齡對哪一個小輩這般滿意。

他有興趣見見，對方很颯，直接放了他鴿子。

他不喜歡人太多把戲，想沈竹齡回絕了，那天太忙，撥不出空聯系。

當晚，莊慕的視頻就發了過來。

隔著歲月經年，山水迢迢，他一眼就認出了，至此，記憶深的眼眸，變了手即可及的明珠。

早已知曉長大一定會很，卻不曾設想，會得如此超過。

心臟仿佛有自我意識，躁得熱烈。

他向來只相信事在人為，而這一刻，不得不認真琢磨起了命中注定。

他是個極低的人，自小生活富足，什麼都不缺，他很發自心想要某種特定的東西。

但他確定，他想要。

想要得心尖發。

他的，結婚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