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抿了抿，要人命的好，誰稀罕呢？

不過阮阮見他溫和恭謹，還是俯順地道了聲謝。

說罷，汪順然差遣下面的宮人將馬鞍毯上的狼藉理了，一面又向阮阮代了幾句傅臻平日的習慣。

比如不喜黑暗，所以殿常年燃燈，不喜吵鬧，否則易頭疾發作等等。

汪順然顯然心挑揀了些為數不多的、算不上「陋習」的習慣說了說，至於頭疾一發作就喜歡殺人泄憤這等事，汪順然是不會拿來嚇唬小姑娘的。

阮阮訥訥地應下，看這樣子，是想讓日日來玉照宮伺候了？

今日是福大命大，才沒有首異，來日可就說不準了。

剛想說夜已深，想先回藏雪宮歇著，明日再過來，那頭汪順然已經將命人送進一床乾淨的錦被，向拱拱手道：「陛下邊離不開人，玉照宮還得繼續勞煩姑娘守著，待陛下醒來，還請姑娘多勸勸陛下。」

他自知不是什麼好人，藏雪宮的那些人何其無辜，但只要對傅臻的病有萬分之一治癒的可能，汪順然也不會去阻止郁從寬取。

而對於姜阮，他心中憐惜也愧疚，可還是希能留下。

汪順然從袖中取出一個緻小巧的鎏金雕花盒，「紫玉膏也為姑娘備下了，姑娘記得每日早晚各一次，傷口不會留疤。」

阮阮下意識鼓了鼓腮，手虛虛了脖上的牙印。

這是拿當藥罐子使了，那暴君醒來的時辰短，去藏雪宮喚人都來不及，這是要時時刻刻待在這，長了脖子等著他用。

正說著話，司帳的宮已不聲地將錦被鋪在龍床側。

阮阮登時瞪大了雙眼。

和暴君同寢？！

「汪總管，使不得！這、這萬萬使不得！」

第6章 第 6 章 阮阮呼吸一滯，張地盯著……

錦被鋪在龍床上，是太后的吩咐。

汪順然雖未被提前告知，可也沒有阻止。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今日傅臻沒有手，顯然不會再輕易要命，倒像是認可了的存在。

而汪順然一直觀察傅臻的神，總覺得有這姑娘在，傅臻的緒要比尋常平穩一些，甚至在用了人之後，眉宇間竟果真意外地舒緩些許。

或許是錯覺吧，可傅臻已經這樣了，汪順然不能錯過任何機會。

否則再拖下去，死的還是那些無辜的姑娘。

「調和」是老祖先留下的道理，那不大正經的玄心大師也常常將此話放在邊，多個姑娘隨侍也沒什麼壞。

何況，殿外都有暗哨守著，也不怕出差錯。

汪順然看著皇帝長大，知他意志堅定，自不會輕易沉迷，尤其是病中，該克制的時候定是能夠克制住的。

何況如今龍欠安，想來傅臻也沒有心力去想風花雪月。

汪順然抬眸瞧了眼阮阮，只覺得姑娘生得天仙一般，一雙眼睛清湛明亮，是毫不含雜念與妄的眼睛，並非一般驕矜貴所能及，那些煙花巷裡的風塵子更是不及其萬分之一。

方才陛下在脖上咬那一下，這姑娘竟還能忍痛不出聲，若是換那些生慣養的姑娘，怕是該哭天搶地了。

汪順然甚至覺得，這一華麗的留仙在姣好容貌之下也顯得不大相稱。

並非撐不起來，而是紅過於艷麗，而金線又囂著銅臭，一如雪落凡塵，人生出可惜的念頭。

先帝多妃嬪，哪宮的娘娘配什麼樣的裳，汪順然比尚局的使眼還要毒辣，往往他覺得不錯，便是真的好。

心下斟酌了下，又遣人去尚局取了幾套澤雅致的寢與裝，給姑娘在玉照宮暫且應付著。

見姑娘眉頭皺，心下彷徨，汪順然也出口安幾句，放心。

以汪順然的份，自然無需如此放低姿態，可一旦涉及皇帝的安危，他比誰都心。

「姑娘有任何吩咐，只管使喚底下的人，奴才就在廡房候著，隨時聽候姑娘差遣。」

阮阮還是覺得不妥，咬了咬道：「可我怕……」

怕暴君瘋起來殺人，睡在龍床上豈不是任人宰割。

汪順然笑了下：「姑娘莫怕，咱們陛下又不會吃人——」

說罷自己也頓了一下，兩人面面相覷。

阮阮垂眸，眼睫了，汪順然挪開眼，輕咳了聲掩飾尷尬。

卸了妝發已是四更，二百四十盞燈燭煌煌燁燁，籠罩著整個玉照宮。

殿中氣息沉穆，有種山雨來的氛圍。

夜裡燈花砸砸幾聲響，與男人平緩微弱的氣息疊，將人心弦都撥得慄起來。

阮阮挪不似的，逕自走到窗牗旁的四足榻邊，坐了半個屁。

黃花梨木的炕桌，桌面華麗的螭龍怒目圓瞪地從祥雲里掙出來。

阮阮哆哆嗦嗦地移開目，給自己倒了杯茶潤了潤嚨。

茶是最好的茶，可喝到裡也嘗不出個滋味。

多日以來的長途跋涉，南北輾轉，早已累得疲力竭。

做慣了下人，雖沒有其他貴那般生慣養，可到底也是十來歲細皮的姑娘，若是再不休息，恐怕也不住了。

耳邊冷風敲窗，寒意穿寢竄進骨頭裡，激得打了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