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浴

姜荔雪住在偏殿的耳房, 與他的寢殿相隔甚近。

月紅與綠萼守在門口，見他過來t，正要去傳話，卻被他制止。

甫一開門, 便見姜荔雪猶如見了鷹的兔子, 扔了手中的杯子, 驚慌失措地鑽進了帷帳之中。

守在旁邊的蘭英忙上前見禮：“殿下，良娣……”

“出去。”他目鎖住那微微漾的帷帳, 呵斥房中其他人, “你們都出去。”

這不是什麽彩之事，他也不想太多人知道此事。

蘭英擔心自家姑娘, 本不想出去, 奈何月紅與綠萼不敢得罪太子, 一左一右將半拉半拖了出去。

房中只剩他與躲在帷帳後的人。

他手中握著太醫院送來的醫案，踩著地上的水漬, 走到床榻前：“出來。”

一道怯懦的聲音傳了出來：“我、我不！”

“你不是說那湯沒有問題, 為何不敢出來與孤對峙？”

“那湯約莫……是有些問題的, ”心虛的語氣中仍著幾分倔強, “但不是我做的, 我沒有給你下毒。”

“毒？”他冷笑道，“你若真敢下毒, 孤倒是敬你有幾分氣, 可你下的是什麽, 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將太醫院送來的醫案扔進了帷帳, “證據就在這裏, 你自己看。”

帷帳的姜荔雪抱著雙膝在床的最裏側，的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灼熱, 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燒，方才喝了好多的水，也無法將其湮滅。

那張醫案就在前不遠，擡手卻拿不到的距離。

稍稍將子前傾，才了腳踝，便覺敏之湧出一暖流來，隨即而來的栗引的低一聲，卻又因為這一聲而茫然不知所措。

愈發難了，滿的鼓噪翻騰，莫名的念在的腦袋裏橫沖直撞，竟使生出將帷帳外的男人拉進來的沖。

那張醫案斜斜地鋪在床榻上，歪著頭，終于看清了最後幾行字：……有溫腎壯、助發興之效，只能偶服，若食之過度，定傷反胃。

此時姜荔雪腦中暈陶陶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醫案上的描述，好似在話本子上看過的那種催人生的春|藥一般。

不可能啊。

沈氏給的那瓶藥分明已經毀了，且被袁今安一瓢涼水澆了個徹，怎麽可能還會出現在湯裏？

“不是……”話音輕，不明白為什麽湯裏為何還會出現這種東西，“不是我做的。”

謝珣顯然不信：“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

“真的不是，殿下……”的異樣讓連說話都變得不能連貫，低頭狠狠地咬了手背一口，疼痛讓的頭腦恢複幾分清明，“不瞞殿下，我手中確實曾有這樣的藥，可是……可是已經毀掉了，那瓶藥灑落在地上，分毫未剩，司膳司的袁今安……他可以為我作證……”

“此事究竟是不是你所為，已經不重要了，孤已經同意你離開東宮，母後那邊，自有孤去言說，把你的東西收拾好，盡快離開……”

“殿下……”

謝珣不再理會，這便回了寢殿，準備將先前只落下兩個字的休書寫完。

提筆落墨時，卻遲遲寫不出休棄的緣由。

自宮，一直恭敬順，小意侍奉，除卻今日這事，從未有過其它逾矩過錯，“七出”之罪更是無從論起，他實在找不出休的理由。

若說“義絕”，的祖父還未被大理寺定罪，現下也還不是罪臣之後，尚也不能以此為由將趕出宮去。

至于“和離”，并非他的正妃，和離一事，尚不夠資格……

他擱下筆，了眉心，思索該如何解決這件事。

外面突然起了吵嚷聲，聽聲音是姜荔雪陪嫁過來的的使，吵著要見他，卻被林空攔住：“蘭英姑娘，殿下這會兒不見人，你不能擅闖……”

“殿下，殿下，”扯高的聲音帶著哭腔，“求殿下救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快要死了……”

謝珣眉頭一皺，以為又在耍什麽手段。

雖然心中存疑，但畢竟人命關天，若真拿自己的命做戲，他也不能任由繼續作鬧下去。

寢殿的門被打開，謝珣沉著臉走出來：“方才不是好好的麽？”

“奴婢也不知良娣中了什麽毒，這會兒痛苦得，良娣不許奴婢去請太醫，殿下，您去看看良娣吧？”

“什麽時候中的毒？”謝珣邊走邊問。

“奴婢不知，不過良娣那會兒也喝過那盅百合銀耳湯……”

也喝了那湯？

謝珣腳步一頓：“除了那湯，可還吃過別的？”

蘭英搖搖頭：“再沒有了，只是喝了許多茶水。”

“孤知道了……”

果然是在做戲。

分明知道那湯裏只是一些催|的藥罷了，并不是毒，更不會要人命，卻非要演上這麽一出，真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麽。

大步踏進耳房，卻見那人正伏案在寫什麽。

一邊咬著自己的左手，一邊哆哆嗦嗦拿著筆往那紙上寫字，他走近一看，“書”二字分外惹眼……

“莫要裝了，”謝珣拿走手中的筆，扔到一邊，漠然道，“那湯喝不死人，孤不是好好的麽？”

誰知那已然不太清明的眸中卻帶了幾分鄙夷：“我和殿下不一樣，殿下……能隨便找個人解毒，可是我不想那樣……”

什麽隨便找個人解毒？

“誰告訴你孤是找人解的毒？”

努力支撐著尚存的幾分清醒：“殿下不找旁的人，如何解毒？”

“這種事……”謝珣有些語噎，遲疑片刻後，才接著道，“一個人也不是不可以。”

姜荔雪瞪大了眼睛，漉漉地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一個人……也可以？”

“當然。”

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繞過來拉住他的袖子，懇求道：“殿下，你教教我，我不想死嗚嗚嗚……”

這種事如何能教？

謝珣的臉上浮出幾分尷尬之來，隨即板起臉來教導：“你本就不會死，誰告訴你這東西能要人命？”

“不是嗎？”姜荔雪此時昏昏昭昭，腦中想到什麽便說什麽，也顧不得恥了，“我見話本上說，中了這種藥，若不能及時找人、找人合，便會毒發亡……”

謝珣頗為無語地看了一會兒，思及方才寫書的架勢不像是演的，大抵是真的被話本中虛構的東西唬住了。

真是個蠢的。

謝珣眉心微皺，難免目嘲弄：“以後看那種東西，容易把腦子看壞……”

然而此時姜荔雪卻是聽不出他話裏的含義了，抱著腦袋哭泣道：“是了是了，我的腦子是真的壞掉了，它想讓我親親你……”

眼看難得又要去咬自己的手，手背上盡是赫然鮮紅的印記，甚至被咬出了。

謝珣一時不忍，捉住的手腕，下一瞬，便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一旁的林空與蘭英見狀，忙要過來阻攔，他出聲攔住，吩咐他們去準備浴桶和涼水。

很快侍們擡了浴桶進來，宮太監們拎著水桶，不消片刻便將浴桶灌滿。

藥效正是最盛的時候，姜荔雪覺不到疼，意識便愈發不清明起來，上咬著謝珣的手不放，子也幾乎攀附在他的上，任是謝珣如何用力拉扯也不肯離開。

躁的幾乎將的理智吞噬殆盡，小手蛇一般進他的襟中時，謝珣幹脆抱著一起了浴桶……

溢出的涼水洇了大片的地面，姜荔雪被涼水激得驚一聲，本能地想往外逃。

謝珣趁機收回了被一直咬住的手，順便將人按回了水中。

“殿下你傷寒還未好，”林空焦急喊道，“這水太涼了……”

“孤沒事，你們先出去……”

兩人共浴，衫盡，他們一幹侍自然不好在旁邊看著，這便撤出去了。

水實在太涼了，姜荔雪冷得渾戰栗，手腳并用掙紮著往外爬：“好涼，救命啊……”

撲騰得厲害，水花四濺中，浴桶裏的水被折騰去許多，謝珣只得將的手腕一并握住，反鎖在後將人錮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好了……”

“嗚嗚……”周被涼意裹挾，姜荔雪逃不出，冷得實在不住，便只好往那方溫熱的懷裏鑽。

浴桶不算大，兩人共浴頗為仄，謝珣躲不過，只得任由了過來。

藥效不會很快退去，懷中的人子雖然彈不得，但腦袋卻還在不安分地蹭來蹭去，口中哼哼唧唧喊著“難”……

謝珣瞇了瞇眼睛，騰出一只手住的下，擡起的臉來，咬牙切齒道：“姜、荔、雪，你……”

懷中的人眼t底噙著的淚花，鼻尖蹭得通紅，迷蒙著眼睛看著自己，分明還未清醒。

生的語氣不由了幾分，著下的手也松了幾分力道：“莫要了。”

自姜荔雪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繃的下頜線，以及他說話是滾的結。

結有水珠潺，晶瑩剔，看起來十分人。

的灼熱讓分外覺得口，盯著那水珠，忍不住湊上去，出舌尖，將其輕輕地舐到口中……

那微不足道的水珠在舌尖化開，卻沒能緩解上的溫度。

不夠，還不夠……

埋他的長頸中，試圖尋找更多。

像一團又熱又輕的雲霧纏繞過來，的臉頰而灼熱，熨帖著他的頸，的呼吸也是熱的，吹拂在耳畔，的舌，漸漸往上游移……

謝珣子頓僵，清冷的眸子中，一抹暗迅速的凝聚浮。

他著纖薄的肩頭，聲音帶了幾分喑啞：“姜荔雪，孤勸你最好不要仗藥行兇……”

被他制住，沒有辦法繼續。

被他鎖在背後的手腕很疼，被他著的肩膀也很疼，中的不適水一般湧上一波又一波，無從宣洩，只能伏在他的肩上哭：“我不住了，你放開我，求你……”

吐氣如蘭，熱烈而濃醇，謝珣眸中墨更甚濃郁，先前分明已經紓解的竟有複燃之勢。

定然是那藥力沒有完全化解，才會如此。

“林空。”

“殿下有何吩咐？”

“送些冰塊進來……”

“是。”

半桶冰塊落水中，更添幾分寒意。

姜荔雪在栗中漸漸找回幾分清明，自他的頸窩中擡起頭來，哆哆嗦嗦地問他：“殿下方才……也是這般解毒的？”

開始與他正常說話，想必是藥力開始消退了。

謝珣便沒再繼續箍著，松開了的手腕，將人從懷中推開些。

背靠著浴桶，浸的衫在上，白的輕紗被水打後明得如同無，晶瑩剔的碎冰隨著水波漾，撞擊在高山堆雪的起伏之上。

他別開目，面上生出一層薄薄的抑。

他沒有回答方才的問題，便以為是默認了，于是接著道：“是我不好，害得陛下泡了兩回冷水浴……”

“不是，”他這才回答，“孤那會兒用的旁的法子。”

姜荔雪冷得抱住自己的胳膊，好奇道：“是什麽法子啊？”為什麽不教用那個法子，快要被這摻著冰的水給凍死了。

“那法子不好，”謝珣結暗暗滾，“不能除……”

眼下他上的藥力又在重新發作，他也得在這冰水裏多泡一會兒。

“哦。”

一時無話，氣氛頗有幾分尷尬。

因著浴桶中只有一個座板，謝珣坐在上面，便只能坐在他的上。

雖然兩人隔開了些，但畢竟空間有限，就算靠著浴桶壁，與他之間相隔也不過兩三寸的距離。

著手臂取暖時，甚至能到他前壯分明的壁壘。

的念尚存，讓總忍不住想要親近他，可恢複的幾分理智卻在極力的克制著這份被念驅使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