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門口只單單來了百宜。

“姐兒怎麽病了？”百宜進屋，甫一看到明黛的模樣，眼淚就下來了，哽咽著說，“我今早得知南小街出了事，就想著來看你。”

明黛現在很好，想著安，微張，卻是嚨一陣意忍不住咳嗽起來。

急得百宜來不及眼淚就過去著的背脊，幫順氣，見緩過來，轉拿起案上的茶壺，空的連個熱茶都沒有。

百宜心裏一陣兒難過，留下一句：“我去燒水。”

便急匆匆地出門找到廚房，出了門眼淚又順著面頰滾落。

廚房竈臺上還留著半鍋水，竈膛裏的灰燼瞧還是近幾日的，百宜楞了片刻才一邊默默地流眼淚，一邊重新打井水回來生火燒鍋。

明黛也要幫忙，被推出廚房：“姐兒快去歇著，你還病著呢！”

“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都是我自己燒水的！厲害吧？”明黛說起來，還有些得意。

百宜忍不住笑了一下。

見破涕為笑，明黛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幫眼淚，兩雙淚眼汪汪的眼睛相對，自己也紅了眼眶。

這下百宜哪裏還繃得住，本不敢想們姐兒這幾日是怎麽過來的，每天夜裏只要一閉上眼睛，想的全是明黛上半分銀錢都沒有，了該怎麽辦，一個人睡覺怕不怕。

百宜心疼，為委屈：“太太也是狠心，那應五爺那般德行怎麽不說給明珠小姐，還有明家老爺怎麽也是個拿俸的，便是明珠小姐沒回甄家前也有丫鬟婆子伺候，明老爺走得急，但我不信梅太太去世前什麽都沒有給明珠小姐留下。”

百宜就認明黛一個主子，旁人都得靠邊，只恨不得天下所有的好東西全是家的姐兒的才好。

明家老爺和太太只有一個兒，明珠小姐是琴棋書畫樣樣通，能學得這些，想必明家即便沒有大富大貴，但明老爺在世時家中肯定也小有薄資。

揚州房屋價貴，明家宅子又位于揚州府附郭縣江都縣最好的地界，離縣城署、府城署和府學都不遠，就這小小一座宅院，起碼也要得百兩。

其實甄明珠特地和明黛說過，明老爺為人樂善好施，常常資助家貧的學子，後來明家的錢財都因為兩場突如其來的喪事花費了，告訴明黛這些，明黛也願意相信。

這些百宜也知道，只是瞧見明黛如今的境況，忍不住替難過，忍不住生氣猜疑，想著既然明黛不要甄家的東西，但要是明家能留下些什麽，們姐兒也不用吃苦了。

明黛從前只吃喝玩樂，不通庶務，在甄家又從來不需要心錢財夠不夠用，哪裏會想過自己會落魄。

知曉百宜對自己的心，明黛搖著的胳膊：“好百宜，你不用擔心我，你還記得小梅花巷的魏家的蕭太太嗎？家有位郎君就住在隔壁，總是……接濟我呢！”

頓了頓，才想到這個詞，“你瞧，我上寶閣的裳，還有蕭太太送我的手鐲！多好看，你就別為我心了。”

“你快說說你在甄府怎麽樣了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

明黛從甄家離開後，依著百宜和明黛關系，如今在甄府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可明黛沒有辦法帶走，百宜被家人賣進甄家時是簽過紅契在府備過案的。

若是冒然將帶走，反而會害了落得個逃奴的罪名。

百宜以為不會問到有關甄家的任何事了，輕描淡寫地說：“咱們院子裏的人都散了，我如今在廚房裏做事，姐兒放心，廚房的掌事媽媽是我幹娘，有護著誰敢欺負我，再說你還不知道我嗎？我怕誰？大不了把我逐出府去，這正好稱了我的心意，我也能來找姑娘了！”

百宜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就算後來明黛在甄家境尷尬，也沒怵過誰。

甄明珠之前明黛是甄家最寵的小姐，隨著甄明珠的回歸，下頭的人難免捧高踩低，百宜曾經因為繡房想討好甄明珠，把明黛挑好的綢緞先送給了甄明珠，而從繡房一直打罵到甄明珠的院子。

嚇得下面的人不敢再使絆子。

明黛聞言只剩下心碎，說不清是因為甄家這麽快就將在府裏留下的痕跡抹去，還是因為百宜的遭遇。

又或是兩者皆有。

百宜雖是明黛的丫鬟，但與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誼，是明黛在這世上相時間最長最離不開的人。

明黛紅著眼睛：“都怪我，不能帶你走！”

明黛不知道要怎麽辦才能把百宜留在邊。

百宜張張，又無可奈何，只能倒了剛燒好的水，輕輕吹了吹，遞給明黛：“姐兒嗓子都啞了，平日裏要多喝水。”

知道的，明黛閑不住，話多，恢複的恐怕都比旁人慢。

“我是跟著廚房采買婆子的驢車出來的，只怕待不久，姑娘自己可好好好保重，等我再來看你。”百宜沒有辦法再外面逗留太久，和采買婆子約了太落山的時候在院西大街見，等會兒就要走。

出袖中的荷包：“這是我剛發的月錢，我留了一半送回了家，剩下的姑娘拿著。”

明黛是知道家中況的，父親去世的早，母親獨自一人拉扯著四個孩子長大，家裏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迫不得已才將相貌最標志的百宜賣給甄府為婢，從前有明黛在，對百宜一向大方，百宜才攢下銀兩給母親在城外支了餛飩攤子勉強養家糊口，可如今弟弟妹妹們都長大，也到了該親用錢的時候。

百宜說：“我讓百順日後每日早晨都來給姐兒送餛飩，大概辰時到，姐兒就算聽到敲門聲也要在裏面問過再開門。”

“姐兒放心，我讓他帶生餛飩來給您煮了再走。”了解明黛的喜好，對吃食挑剔，煮好的餛飩送過來，肯定涼了泡爛了，肯定不吃。

百順是的二弟，今年十六了，趕來雙柿巷前，先回了一趟家。

百宜家餛飩攤支在南城門鈔關旁，就算用跑的，辰時到雙柿街也需要天不亮就要出發，明黛哪裏忍心。

錢不要，餛飩也不要。

著急地把百宜往門口推：“你快趕在天黑前再回家，讓百順別來。”

百宜難得不聽的，荷包往懷裏一塞，匆匆留下一句很快還會來看，轉就跑了。

把哭得稀裏嘩啦的明黛留在原地。

*

魏府那頭，有了姜娘再不需要從外面買吃食，姜娘廚藝很好，作又麻利，一個人就忙活了滿滿一大桌的膳食，果盤涼菜熱鹵，小炒清燉紅燒樣樣都有，香味俱全，比起外頭的名廚也不差。

浦真瞧著是滿意的，畢竟為著的好手藝，他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不過他歪頭聽園子裏的靜，奇怪，怎麽明小姐還不來？他覷了一眼桌旁坐著沒筷的魏欽：“要不我去喊明小姐，看看是不是有事耽擱了。”

他試探探腳，只要魏欽不說話，那就是同意了。

果然魏欽沒攔著，反而點頭嗯了一聲。

浦真爬上牆頭，朝明家院子裏看，喊了幾聲，明黛才從廚房裏出來。

“姐兒到用晚膳的時候了！”浦真笑著說，“這飯菜還得是熱乎的好吃，您要是不想，我就和昨兒一樣裝食盒裏給您送來。”

明黛這會兒心低落，想擺擺手說自己沒有胃口，可更實誠，肚子咕嚕嚕了兩聲。

嘀咕：“真不爭氣！”

“我來了！”擡頭帶著濃濃的鼻音對浦真說。

浦真這才見的小臉，心裏哎喲一聲，這是哭了呀！

別是被他們大爺嚇得在家哭了一下午吧？

浦真面上還撐著笑：“我扶您！”

明黛爬這個很安全的梯凳已經很稔了，說：“不用，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浦真轉念一想，便應了聲好，隨後小跑著回屋。

魏欽見他獨自一人回來，眉梢微挑，目在餐案上掃了一圈，薄微微抿起。

浦真這會兒哪察覺得到魏欽的心思，湊到他跟前，小聲說：“大爺，你把明小姐嚇哭了。”

魏欽擡眸看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