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之前與母親相談時，那點兒“何至于此”的不以為然終于落擺。他不聲地背過手，折扇輕敲手腕。

與此同時，又仿若無事般另尋話題，繼續單方面地與明檀相聊。

明檀正等著綠萼和護衛找來，好借口回府擺梁子宣的糾纏，等了好一會兒，在終于瞥見綠萼影之時，遠人群中忽然一陣。

“抓賊啊！”

“前面那個！別跑！”

明檀循聲去，還沒看清，那人群中就有兩道影往這碼頭莽沖，未及反應，便覺一推力襲來——

“阿檀！”

“小姐！”

伴隨白敏敏和不遠綠萼驚呼的，是毫無預兆的“噗通”一聲落水！

梁子宣反應極快，喊了聲“檀妹妹”，就神焦急地下外要去救人。

綠萼上前，見是未來姑爺，六神無主間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催促：“世子，快救救我家小姐！”

白敏敏下意識拉住梁子宣，急喊了聲：“不許去！”

再怎麼玩鬧，也是大戶小姐出，沒人比更明白，梁子宣這一救，明檀的下半輩子就完了！

“你想看著死嗎？”梁子宣質問，接著不顧阻攔甩開了白敏敏。

噗通！又是一聲落水。

白敏敏瞬間覺手腳冰涼。最了解明檀，若讓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梁子宣所救，還不如讓淹死在這顯江里來得痛快！

死死盯著江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排趕來的護衛婢：

“你們給我攔住來看熱鬧的人，誰都不準靠近！”

“你倆下去拉開梁世子。還有你倆，是不是會水？也下去，給我把阿檀帶上來！”

“這邊只怕撐不了多久，綠萼，你現在立馬回去，多帶些護衛過來幫忙攔人！”

“是！”

還未開春，江水涼得有些刺骨，再加上迎面吹來的凜冽江風，梁子宣下水不過片刻，便發現救人沒有他想象中那般輕松容易，而且別說救了，他連明檀在哪都沒看到。

不止梁子宣沒有看到，白敏敏安排的護衛與婢下水搜尋半晌，竟也全然未見影。

這碼頭水不算深，照理說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毫無聲息地淹死人，但是他們也的的確確，連明檀的半片影都未瞧見。

耗了約有半個時辰，圍觀者被強行攔在碼頭之外，只知有人落水，緣何不明。

有些閑漢見這攔人的陣仗，猜是大家小姐，都拳掌鬧著要下水，指不準機緣來了，還能賴上門好親事。

眼瞧著就要攔不住了，白敏敏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絕，只恨自己出了來逛南河街的餿主意，明檀要出了事，白敏敏萬死難辭其咎！

恰在這危急關頭，護衛攔住的人群外，忽然有一襲綠衫朝白敏敏揚了揚手帕：“表小姐，您怎麼還在這兒，可真是讓奴婢好找！我家小姐今兒親手煮了圓子，正等著您過府嘗呢！”

綠衫子特意揚高了聲音。

可這聲音聽起來溫和清澈，還頗為悉。

白敏敏回頭，怔了一瞬。

那竟是……

明檀邊最為得用的管事丫鬟，素心？

怎麼會在這兒？

還有，剛剛說什麼？…家小姐？

素心上前，有條不紊地給白敏敏行了禮，又將自家小姐邀過府嘗圓子的說辭重復了遍。

瞧見白敏敏后已被凍得不行、正讓護衛們架著送上來的梁子宣，素心還略微驚訝地問道：“梁世子這是落水了？”

白敏敏對現下狀況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該應些什麼。

直到瞥見后頭趕回來、還不過氣兒的綠萼朝不停搖手，比著“沒事”的口型，才忽然像打通任督二脈般明白了什麼。

忙接話道：“對，對。梁世子落水，本…本小姐路過剛好遇見，就遣護衛下水救他。”

“嗨，原來是個男的啊。”

“一個大男人落水還要救，跌份兒！”

“圍這麼嚴實，至于麼。”

“散了散了，還以為是家小姐呢！”

圍觀者百無聊賴地揮了揮手，很快作散。

“？？？”

梁子宣被凍得渾哆嗦，沒法兒說話，眼神中卻充滿了不可置信。

第五章

其實剛落水時，明檀與梁子宣無異，只覺得江水冰寒刺骨，難以忍耐。嗆了兩口，掙扎咳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被人撞到落水了！

深宅大院里，因賴嫁賴娶所發生的“意外”數不勝數。弄臟裳換時共一室，落水被救有了之親，這兩種最是尋常不過。

裴氏自小便教在外該如何提防這些七竅私，還在去別莊避暑時專門請了先生教鳧水。

因著平日本用不上，又素來是能坐轎絕不沾地的貴子，岸上之人都不知道，竟是會水的。

可惜時機不對，明檀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梁子宣就已掉外往下跳。

急之下，只好沉江中，想著繞開梁子宣，從碼頭另外一側上岸。

這般匆忙應對已算機敏，怎奈江水太冷，平日又不是什麼好之人，在水中游了沒一會兒，下半就傳來一陣突如其來的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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