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看著面前眉眼清朗的青年醫生，一時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過窗簾隙灑在他上，顯得他這個人很溫暖。他明顯是疲憊的，眼底帶著顯而易見的青黑，卻還一直沖笑，聲勸，讓不要擔心，更不要自責。

“昨晚況危急，我也是一時著急，才會給你發消息的。其實即使你當時來了，也做不了什麼，最多也就是按照醫院的流程簽簽字。”

“我聽護士長說，之前你每天很早就來醫院了，一直待到很晚才離開，這幾天倒是不怎麼來了，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希低下頭，小聲解釋：“我找了個份工作……”

“哦，難怪。”他了然道，神中毫沒有指責，“坐吧。關于你姑姑的后續治療方案，我想先征求下你的意見。”

希依言坐下。

蔣醫生給介紹姑姑的病和昨晚的救治方案，聽不懂那些專業語，他就很有耐心地解釋給聽

或許是這個世界對冰冷太久了，蔣醫生就像是一束暖照耀著。他細聲細語地和說話時，不到輕視和苛責。

只有平等和尊重。

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過去，臨別時，希很過意不去。想做點什麼，表達對蔣醫生的謝。

醫院附近有家很有名的早茶餐廳，放在平時，希是舍不得邁進去的。太貴了。

可今天不同。不但進了餐廳，還點了一堆招牌菜，全是菜單上推薦的。

服務生邊記菜名，邊問：“小姐，你一個人點這麼多菜，能吃完嗎？”

“能……應該能。”希遲疑點頭，“他剛通宵做完手，應該很。”

去的時候，蔣醫生正在喝葡萄糖水，可見是得很了。又著肚子給講了那麼久，這點東西應該能吃完。

服務生去傳菜，希就坐下來等。

一轉頭，瞥見傅誠深從外面進來。旁還跟了個年輕人，不是陳蕓，打扮得很時尚，服和鞋包都是高奢品牌的新款，正仰著頭，和傅誠深親親熱熱地說話。

希迅速轉頭，假裝什麼也沒看到。

不巧，傅誠深已經看到了。

他沒喊，卻看了好幾眼，以至于跟著他的人察覺出來不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希。

“呦，阿深，那邊坐著的那位，不就是傅老爺子給您選定的新婚妻子嗎？怎麼，你們沒在一起嗎？”

人嗔著，拉著傅誠深往希這邊走。

傅誠深沒阻止，順勢在希對面坐下來，眼神淡淡的往上掃了眼。

臉沒那麼白了，神也好多了，還有力氣一個人跑來喝早茶。這家店消費不算便宜，有錢來這麼吃飯，可見平時在他面前的可憐，都是裝出來的。

“小姐一個人來喝早茶？”人笑問希。坐的位置很有意思，明明是四方桌子，卻偏要搬個凳子和傅誠深并排坐在一邊。

希認識。和傅誠深領證那天，就是這個人陪在傅誠深邊，還勸他不要拿一百萬打發。

沖人淡淡點頭：“嗯。”

人只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甘心，又問：“阿深不和你一起嗎？”

希看了眼邊的傅誠深：“他和你在一起。”

如果說的再詳細點，應該是，他昨晚和陳蕓在一起，今早又換了個人一起。

速度快的。

人有些得意：“我家和傅家是世，我和阿深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別說是一起吃頓早飯了，以前我經常在他家里過夜呢。”

希看向廚房的方向：“哦。”

人還想再說，傅誠深皺起眉頭：“玥，我們小時候的事，告訴干嘛？你不是了嗎？趕點東西吃。”

何玥這才放過希，拿了菜單遞給他：“你幫我點，你知道我吃什麼。”

傅誠深點了好幾個菜，都是偏甜口的，人吃的口味。

末了，他把菜單一合，遞給服務生：“先上這些。”

“好的。”

他又指著希：“再給一碗素粥。”

何玥笑起來：“阿深你也太偏心了，點了這麼多我吃的菜，就給你妻子要了碗素粥？”

傅誠深看了眼希：“嗯，喝素粥就行了。”

素粥養胃。

恰好希點的東西都做好了，拿起打包好的袋子，沖對面點頭告辭：“傅先生，謝謝您的粥。我還有事，先走了。”

傅誠深掃了眼手里沉甸甸的兩個袋子，什麼也沒說。

直到走遠了，才喊過剛才的服務生：“都點了什麼？”

昨晚胃疼那個樣子，今天剛好一點，就點那麼多東西吃，是打算常住在醫院里嗎？

服務生報了一堆菜名，葷的素的都有。

何玥夸張地捂著驚呼起來：“這麼多？阿深，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你的素粥呢。”

服務生便跟他們解釋：“那位小姐的男朋友剛做完手，所以才點了很多東西吃。通宵做手很耗費力的。”

“男朋友？”傅誠深眸涼，“說的？”

“對啊。”服務生回憶了下，篤定道，“那位小姐的確說了，他通宵做了手，所以才點了那麼多東西。這個他，分明就是男朋友嘛。”

何玥義憤填膺：“阿深，看來你這個妻子，不老實呢。怪不得說缺錢，原來是拿錢去養小白臉。”

“閉。”傅誠深眸冷，落在臉上，帶著森森冷意。

何玥一下子就白了臉：“阿深，我也是為你……”

“滾。”傅誠深收回視線，不再理。

何玥憤地咬著，什麼也不敢說，低頭走了。

……

希拎著早餐回醫院，兩個大袋子著實把蔣醫生嚇了一跳。

有些局促地解釋：“我不知道蔣醫生喜歡吃什麼……而且，護士長們也很關照我……”

“謝謝。”蔣醫生接過袋子，“我待會護士長們一起來吃，就說，是你請客。”

“嗯。謝謝。”希激地朝他鞠躬，“那我去看我姑姑了。”

“等一下。”蔣醫生住，遞給一袋蟹黃包，“你也沒吃早飯吧。一大早就把你過來了。喏，借花獻佛。”

“謝謝。”希接過來，耳尖有點紅。

姑姑還是老樣子，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除了邊監測的儀顯示還活著以外，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新來的護工劉阿姨安：“也不一定就是植人了，我在醫院做護工五年，見過不病人，有的眼看都要不行了，轉頭又好起來了。蔣醫生醫高超，像你姑姑這樣的病人，他救治過不，他說你姑姑能好起來，一定能好起來。”

希把蟹黃包分給劉阿姨吃：“我要上班，不能隨時來醫院，像今天這種況，以后說不定還會有。劉阿姨，麻煩你費心照顧我姑姑，錢不是問題，我能想辦法弄到錢。”

手機響起來，是不認識的號碼。

剛接通，男人冰冷的聲音響起來：“我要解除和你的雇傭關系，從今天起，希，你不再是我的傭，也拿不到你作為傭的月薪。還有，你立刻從我的房子里搬出去，否則，我會以私闖民宅的名義報警。”

希不是很確定地問：“傅先生？”

“是我。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給你一個小時搬家。”

電話掛斷，對方杳無聲息。

希愣住。這是……被掃地出門了？

是因為沒有喝他給點的粥？還是因為對他青梅竹馬長大的伴態度不好？

來不及細想，必須馬上趕去別墅，收拾的東西。

其他東西倒也沒什麼，只是有臺電腦，里面存著收集的設計資料，以及還沒完的畢業設計。必須把電腦取回來。

“劉阿姨，麻煩你在這里照看我姑姑，我臨時有事，要下午才能過來。”

……

傅誠深也回去了別墅。

他原本要去公司加班的，車開到一半，又不想去了，讓司機掉頭送他回家。

進屋時，希的鞋已經擺在玄關，兩只鞋子一只倒一只立，可見是真的回來搬家了。

準備搬去哪里？那個小白臉男朋友家里嗎？

他在客廳里坐了會兒，見遲遲沒下來，便拿了煙盒，上樓。

客房門開著，沒有行李箱，就攤了個地攤賣的那種大蛇皮袋子在地上，里面裝著幾件服，還有雜七雜八的東西。

傅誠深靠在門框上，一言不發，沉著臉看收拾東西。

他點了支煙，卻沒有，香煙夾在兩指間，煙霧繚繞，目淡漠疏離。

希聞到煙味，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是他，冷笑著問：“傅先生是來監督我搬家的嗎？放心，我只拿了我的東西，別墅里的東西，我一件沒。”

傅誠深緩和了一路才勉強平息的怒火，就被這一句話，重新點燃了。

“我的東西，你確定，一件沒嗎？”

他走進房間，隨手拿起掛在柜里的浴袍：“這服，你沒穿過？”

又指著床：“這床，你沒躺過？被子，你沒蓋過？”

希沒想到他還有胡攪蠻纏的一面，抿著抿，問他：“我的確穿過、躺過、蓋過。傅先生想讓我怎麼賠？”

一截煙灰要落下來，房間里沒有煙灰缸，傅誠深就對著垃圾桶彈了下。一星半點的煙灰飄落到地上的蛇皮袋子上，還燃著火星，把袋子燒了個小。

空氣里飄起塑料燒焦的味道，很刺鼻。

兩人卻仿佛誰都沒有聞到似的，互相看著對方。

良久，傅誠深開口：“不許走。你留下來，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