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蕙恍然。
“是賣了我的嫁妝嗎?”想通了,“怪不得我娘這兩年一直發愁,使勁攢錢。”
霍決道:“是他帶累了你,你怨他嗎?”
溫蕙卻比他想的更豁達,道:“我怎麼會怨他。我的嫁妝能幫上他,這是多好的事。”
霍決沉默良久,道:“所以,你不欠他的。”
“我明白了。”溫蕙問,“那我是可以再議親的?”
霍決點頭:“自然可以。”
得了他這句話,的肩膀忽然松了下來。仿佛一直以來背負的什麼罪過被寬恕了似的。
“那就好。”說著,眼圈卻紅了。
“所以,你千里迢迢,就是來跟他說這件事的?”霍決漠然地問。
“不是,當然不是。”溫蕙無措地否認,生怕霍決不信。
霍決問:“那你來干什麼?”
眼前這個人,與從前書信里那個人全然不一樣。那些字里行間出來的親昵和關心在這個人上都沒有。他相貌俊,卻冷如磐石,疏離如遠山。
月牙兒心里的連毅哥哥,不該是這樣子的。
“我,我來的太晚了是不是?”期期艾艾地說,“這怪我。兩年沒有書信,我早該覺出不對。我該在他一出事就來的,你,他……你他別生我的氣。”
霍決把目別到一旁:“他不生氣,他本就沒期過你來。你就不該來。”
溫蕙的眼淚忽然落了下來。
“我必得來的。”說,“我和連毅哥哥從小訂親,他每年都給我寫好多信,送好多東西,比我親兄長對我還好。我原不知道他出了這樣的事,我現在知道了,也沒本事幫他,可我有幾句話,一定要對他說。”
霍決咬牙:“你說,我轉告他。”
溫蕙著面前這個一悉都沒有的青年,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說:“我爹常說,腳踩泥地頭頂天,只要用力,能在地上踩出路來。”
“我千里迢迢,從青州到這里,迷過路,丟過錢,被人坑過,被蛇蟲咬過,就是想見他一面。”
“我就是想跟他說— —人這一輩子,不止一條路可走,他如今不過是換了另一條路罷了。難些,但一定要走下去,活出個人樣。”
“我,我說完啦。你……既替他聽了,能不能替他答應?”
霍決抬眸看。
沒有絞過臉,皮上還能看見淺淺的絨。不過是個半大的丫頭片子,很可能是生平第一次出遠門,走遠路。
就為了來跟他說這麼一句空的廢話。
霍決覺得可笑。
可他笑不出來,非但笑不出來,看著面前青的抿著,黑亮的眼睛傻傻地、倔強地看著他,仿佛不等到一個肯定的答復不退似的樣子,一子酸之氣莫名便沖上眼眶和鼻腔。
【連毅哥哥:月牙兒昨天吃松子糖被娘發現,被打了手板,很痛。月牙兒不想待在這里了,連毅哥哥你快來把我娶走吧~!】
【連毅哥哥:你送的風箏和泥娃娃月牙兒收到了。娘月牙兒子給你做回禮,又嫌月牙兒得不好,自己了幾雙給你,說是月牙兒的。你別信,針腳細的都是娘的,針腳大的那雙才是月牙兒的。】
【連毅哥哥……】
酸中,霍決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不清楚。眼前的仿佛小了形,變了那個書信往來,字里行間都著傻傻的天真的小小未婚妻。
那些年,他一直在等著長大。
霍決忍住了眼睛的意,看著眼前張、倔強的,終是點了點頭,答應說:“好。”
溫蕙千里迢迢,便是為了得這一句答復。
親耳聽到,終于放下心來,笑了。笑著笑著,漸漸垂下了頭,有幾滴淚落在了泥土里。
“那……”輕聲說,“我回去嫁人啦。”
那些記憶里的風箏、泥娃娃、松子糖,那些夢里曾經期盼過的夫妻滿、大胖娃娃,都隨著這一句破碎。
“好。”霍決咬牙,說,“要孝敬公婆,尊重丈夫,勤儉持家。”
溫蕙說:“好。”
溫蕙抹了把臉,拉過韁繩翻上馬,手矯健。
最后看了那青年一眼,提聲道:“那你告訴他,保重。”
霍決只點點頭。
溫蕙又看了他一眼。從前沒記住連毅哥哥的模樣,是因為年紀小,現在大了,好歹要記住。
溫蕙的人生才不過十三年。從懂事起就已經是霍決的未婚妻。從小就被灌輸著“將來是霍家媳婦”的這件事,和霍決不斷地通著書信,在他的關和中漸漸長大。
未來的人生都是以“如何做好霍家媳婦”來規劃的。
未婚夫霍決,在溫蕙過去這十三年的人生中所占的分量,不可謂不重。
所以當娘親突然告訴,又給另議了一門親事,對半大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直接將打懵了,實在無法接。
倔強的深這是對霍決的背叛,愧疚和自責充斥了心,難以平息。這才有了這一趟千里走單騎的莽撞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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