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漁沒有吃晚飯，去廚房燒水煮速凍水餃。

下餃子之前，向著浴室方向詢問了陸明潼一句要不要吃，沒人回答。

沈漁還是煮了兩人的分量，如果陸明潼不吃，明天早上可以將剩下的煎一煎當作早餐。

水餃煮，撈出鍋，盛盤中，而陸明潼依然還沒從浴室出來。

“陸明潼？”

沈漁走過去，拍一拍浴室門，里面含糊地“唔”了一聲。

沈漁猶豫了一瞬還是推開門，卻見陸明潼坐在地板上，背靠著闔上蓋子的水馬桶。

他以手握拳，抵住了腹部，發梢讓水打，耷落在白皙額頭上。

聽見開門聲，他抬起頭來，比深海更沉更無聲的一雙眼，定，“……這就是你執意要我出國的原因？”

沈漁卻在注意他的作，“你怎麼了，又胃疼？”

“你先回答我。”他不耐煩。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沈漁也給他激得有點火，大晚上跑去接他，這麼折騰地弄到了家里，他卻沒頭沒腦的一通質問。

陸明潼出手臂，抓住了洗手臺的邊緣站起。

一道影如山將倒，傾向自己，沈漁下意識后退。

然而陸明潼并不是要靠近，不過是站立不穩，形晃了一晃。

倒顯得反應過度。

陸明潼便隨之薄抿，退后了半步，手，從子口袋里出煙盒與火機，偏頭將煙點著。

他生得好看，三庭五眼都契合標準的那一種英俊，不帶半分邪氣，因此，他煙給旁人的觀，便像個誤歧途的好學生。

淺白燈下，從他指間散出淡藍煙霧，讓方寸大小的浴室更顯昏朦。

他短促笑了聲，“聽說，你跟你現在的男朋友，準備等他一畢業就結婚。這就是你我出國的原因？覺得我礙著你正常生活？”

沈漁目一沉，他一米八五的個頭，就這樣站在面前，這樣一個退無可退的格局里，十足有迫。

“陸明潼，不要一回來就鬧小孩子脾氣！”

聞言，陸明潼“嗤”了一聲。他最討厭說他是小孩子，擺一副“我為你好”的臉。

沈漁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到門邊的排氣扇開關，按下。后背抵住門框，順了順氣，放緩聲音，“出去了兩年，一點也沒長進。不管為了什麼，你都不該在迎新團建上縱酒，還讓領導給你善后。”

“你不過是怕我為你的話柄。”他沒甚所謂的笑了聲，“我明天就辭職。”

“我要是這麼想，就不會去接你！”終于，也怒了。冷了目，說不上生氣更多，還是失更多，“……你只會糟蹋別人的善意。”

說完，轉就走。

陸明潼頭痛裂，胃里更是絞著一塊石的痛，眼前霧重重，沈漁的影仿佛變作了兩個。他上前一步拽住的手腕，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已被一把甩開。

陸明潼退后一步，坐在馬桶蓋上，垂下頭。

煙夾在指間，被忘了一樣，靜靜的，就快燒到了底。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門口人影一晃，是沈漁又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條巾，和一柄沒開封的牙刷。不看他一眼，把巾往他腦袋上一丟，騰了只空的口杯出來，把牙刷放進去。隨即就又轉走了，順帶關上了門。

片刻，陸明潼了一下，拿下巾，將煙撳滅，投垃圾桶里，站起，俯洗一把臉。

沈漁家的格局他了如指掌，兩年過去無甚變化，墻上的鏡子都是原來刮花了的那一面，模模糊糊的照不清明。

但在擱板上的另一個裝滿東西的口杯里，他發現一柄從未見過的剃須刀。

洗過澡，陸明潼裹上一張浴巾，擅自征用了沈家的洗機，將自己一臟服丟進去清洗。

沈漁的房間門關著，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下了。

他轉往沙發走去，經過餐廳時，腳步一頓——桌上一盤水餃，一只醬碟，一個盛滿水的玻璃杯，旁邊還放著一板藥。

他先將藥拿起來，就著頂上昏暗燈看了看，是治胃痛的。

陸明潼從鋁塑板里摳出兩粒膠囊，和水吞下。

然后在餐桌旁坐下，拿上筷子，蘸著自制的醬碟，將那盤餃子消滅干凈。有點冷了，白菜豬餡，味道一般。

空盤拿回廚房，原想就這麼放著，但見灶臺上拭得一干二凈，他便把盤子洗了，瀝一瀝水，放回櫥柜里。

刷了第二回牙，這才回沙發上平躺下，抖開薄毯。

沒過多久，臥室房門打開了。

他聽見沈漁在門口停了會兒，似在判斷他是不是已經睡著。片刻，走了出來，踢踏著一雙涼拖鞋，腳步聲朝著浴室去了。

浴室門上半是玻璃，出里面的。

淅瀝水聲，間雜洗機運作的轟隆聲響，連同尚未消散的醉意，無孔不地消解著他的清醒。

他困極了，卻還是強撐著，瞧著那束，不愿被它拋下，拋進不知歸的黑暗里。

——

PS.

本文題記引用于《刺槐》，也是本文文名的靈來源。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依舊慢熱，且很日常平淡的文。

新旅程，請多指教！

暫定每天早上8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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