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的手稍稍往下垂，轉移了目標，拿起一塊薄荷方糕，咬了一口。

白行樾往面前的瓷杯里倒一點茶：“怎麼樣？”

“還好，跟蘇州的糕點味道不太一樣。”

“蘇州？”

“嗯，我老家。”周旋說，“我爸媽以前也是開茶館的，年輕的時候一起去面鋪跟老師傅學手藝，后來出來單干了。”

周旋十歲那年家里急用錢，茶館被低價售賣出去，也是同一年，老城區開發了5A級別的旅游景區，那位置了搶手的黃金地段，價格翻幾十倍不止。

就算再不愿，有時候人也不得不信一回命。

周旋彎了彎眼睛，把話題兜回來：“去過蘇州的金湖嗎？”

“大概七八年前去過一次，沒什麼好玩的。”白行樾放緩語速，“不過，什麼都不如國讓人懷念，所以我才回來了。”

“那時候剛開發不久，現在不一樣了，有很多特。”

白行樾笑而不語，淺呡一口熱茶。

離開茶館前，周旋買了兩盒茶葉，問前臺的小哥這里能不能寄快遞。

小哥指向西邊，笑瞇瞇地說：“往前走就是驛站，您有需要可以到那邊寄，提我們店有折扣。”

“謝謝了。”

“客氣，二位慢走。”

出了店門，白行樾說：“要寄到北京？”

“寄去蘇州我媽那，順便把護符一起送出去。”周旋從包里出兩個香囊，塞進裝茶葉的袋子，“寧夷然的這個，到時可能要麻煩你幫我帶給他。”

白行樾笑笑：“行。”

茶館旁邊是家種子化店，沿著走二三十米到了快遞點。

這季節山上溫度不高，但太大，白行樾尋一能庇蔭的地方，到屋檐底下等。

快遞員稱完重，把東西里里外外打包好幾層，問要了35塊錢運費。

又有幾個人進來，把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周旋費了些力氣才出去，手背不小心撞到掛在門上的木板，疼痛來得防不勝防。

甩甩胳膊，環視一圈，找到白行樾，朝他走了過去。

許是走得急，沒注意到地面的坑洼，周旋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到腳，頭重腳輕地往前面栽，差點摔倒。

白行樾扶住，手指箍住手腕，力道不輕不重。

他溫傳遞過來，周旋像被燙了一下。

第5章 亦正亦邪，靠譜太多

白行樾指腹在的皮上，到脈搏最強烈的跳。

周旋還在發愣，他已經松手，往后退了半步，說：“當心點。”

事發突然，失重的覺像坐了回過山車，周旋額頭冒起一層虛汗，草草應下了這話。

將暮未暮，兩人往回趕。

下山的路凹凸不平，到是碎石，周旋走得格外警惕，每走兩步就要低頭看一眼腳下。

白行樾也不催促，隨的步調慢悠悠地往前走。剛出過汗，覺得熱，用皮筋隨手綁了個低丸子頭，出纖長脖頸，耳廓微微泛著紅，邊上有顆不起眼的小痣。

同樣的痣，鎖骨也有一顆。

風迎面涌來，周旋偏過，看到熔金落日。整個世界空曠極了，只有風在吹。

拍了張風景照發給寧夷然，很快收到消息，問今天玩得開心嗎，什麼時候回去。

周旋一一回復。

手機屏幕正對著線，白行樾略過一眼，淡淡收回目。

這座山海拔不高，一會便走到山腳下的天停車場。

周旋發揮作為導游的最后一點余熱，在上車前說：“你要是累的話，我其實也能開，不過可能開得有點慢。”

這幾天的確沒休息好，白行樾沒同客套，問：“之前上過高速嗎？”

“上過。”周旋實話實說，“但只上過兩三次。”

“駕照帶了？”

“帶了。”周旋了包里的夾層，確認一遍。

白行樾手搭著車前蓋，語氣像開玩笑：“那你來吧。開得快慢無所謂，能看見明天太就行。”

周旋無意識地抿了抿，和他換位置。

起初周旋不適應這車的配置，開得像蝸牛爬行，白行樾沒出聲指導，果真由隨便開。

車廂里很安靜，他抱臂靠坐著，闔眼假寐，沒多久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似有若無。

周旋漸漸找到覺，加快車速，盡量開穩一些。

天不是特別暗，但周旋還是繃了神經，一刻也不敢松懈。

以往開車，邊總有寧夷然守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出什麼差錯。

反觀白行樾。

他能在這種況下睡著，也是真敢放心。

夜幕降臨，途經兩個服務區和收費站，下了高速，周旋一顆心終于落回肚子里。

鄉野的道路寬敞，一眼不到盡頭，前方的路燈底下突然多出一男一，背著鼓鼓囊囊的包，腳邊放三個行李箱。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看見有輛車駛來，忙向前半步，大幅度地招了招手。

白行樾正好在這時睜開眼。

周旋問：“要停車嗎？”

白行樾扭兩下脖子，嗓音有點啞：“我無所謂，看你。”

周旋過后視鏡看一眼，后面黑漆漆一片，沒有其他過路車能幫他們，也沒猶豫，把車停靠在路邊。

車窗緩緩降落。

男人躬下腰，借著燈看清車里的況，斯斯文文地說了句“你好”，又說：“請問，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載我們一程？”

周旋說：“你們要去哪？”

沒等男人開口，他后的人走過來，吊著眼梢往里看，搶先報出一個旅館名：“離得不遠的！我剛剛看過導航，就在附近——我們可以付給你車費。”

人半個頭進車窗，周旋有輕微的不適，面上卻平靜：“車費就不要了，是順路的。”

“這麼說，你愿意帶我們啦。”人眼睛亮了，回頭滴滴地對男人說，“師兄，快上車！”

男人對周旋道一聲謝，把兩人的行李放后備箱，跟著坐進后座。

燈

一晃，白行樾看著周旋的手，說：“我來開吧，你歇歇。”

“好。”

人是個自來，車剛拐個彎便開始做起自我介紹——沈蓓蓓，師兄丁斯奇，倆人從西安到這邊實習，不小心搭上黑車，跟司機沒談攏價格，被拋在了半路上。

歇腳的地方離這不到兩公里，但帶的東西太多，沈蓓蓓一步也不想走，就這樣等到天黑，好不容易才等到一輛車路過。

沈蓓蓓上半往前傾，湊到前面兩個座椅中間，打聽：“我聽說這里一到晚上就跟荒郊似的，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你們怎麼還出來？”

白行樾被吵得頭疼，按打火機，朝窗戶隙吐出一口煙圈，輕描淡寫地笑了聲：“你覺得我們出來做什麼？”

沈蓓蓓篤定地說：“孤男寡，肯定是在約會，不然還能做什麼……”

趁說出下一句話前，周旋出聲：“是那家旅館嗎？”

邊上有個三層自建房，一樓是便民超市和藥店，門前掛一張招牌，寫著住店上二樓。

沈蓓蓓說：“對，就是那家！這應該是鎮上條件最好的了，我當時在網上找了好久呢。”

白行樾把車熄了火。

沈蓓蓓打開車門，沒急著下去，對白行樾說：“謝謝你呀，好人一生平安。”

白行樾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他們離開后，車里瞬間恢復安靜。

白行樾一下眉心：“在這等我，我去買點東西。”

趁這功夫，周旋打開手機相冊，選幾張角度合適的風景照，發朋友圈。

一會，白行樾回來了，上攜一風塵仆仆的氣息，聞起來像沾了松針的煙葉香。

他從袋子里拿出一瓶褪黑素，把剩下的都給了。

周旋不明就里，垂眼看，里面裝著藥膏、棉簽、碘伏和消炎藥，應有盡有。

周旋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到手背上被撞出一片紅，所以買了這些。

皮白，看著目驚心，其實本沒到用藥的程度，周旋一向不怎麼氣，回頭養個一兩天也就好了。

一時不確定該不該收。

白行樾似乎并不在意收或不收，淡淡道：“寧夷然一再托我在這頭照顧好你，我只做好力所能及的，至于接不接，看你。別有心理負擔。”

頭頂的照明燈呈暖調的橘，發昏發暗，暈染在兩個人臉上，韻味不明。

剛睡醒的緣故，他整個人看上去怏怏的，明顯興致不高，有種拒人千里的頹唐和漠然，面倒還和緩。

周旋系上袋子，收下了，輕聲說：“你跟他其他的朋友比起來，真的很不一樣。”

亦正亦邪，靠譜太多。

類似的話白天也說過，白行樾卻沒問同樣的問題，低聲笑：“我當你是在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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