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佑實在沒想到，抓個周，爹就又犯了一回病，事實上，自打回外婆家那一回，就沒再見過親爹長的啥樣兒。然而，拜抓週所賜，這一回倒是把家裡的男長輩們見了個遍。

因爲抓的東西太坑爹，連啓也產生了那麼一點點的興趣，巧了，來的都是自家人，於是啓就派人去後面商量，要把神佑抱過來看看。楚氏問：“前面都有誰？”聽回說都是自家親戚之後，才命自己的心腹侍婢陪著阿圓，抱神佑往前面去。

阿圓是開心的，背地裡把啓罵個臭死，可啓畢竟是一家之主，得他青眼，對於爹不靠譜的神佑來說，那是相當劃算的一件事。到了前廳，抱著神佑行過禮，阿圓便把神佑給放到了地上。

神佑已經能夠站立了，對啓胡抱一抱拳，啓是不怎麼喜歡肅之的，但他是個控，神佑長得真心好看，一雙眼睛像極了肅之，卻比他討喜許多。啓看一雙桃花眼，不笑也是笑，聽神佑在阿圓的指點下他：“阿公。”

真個是開懷大笑，聲音十分宏亮，神佑也沒被他嚇到，接著聽阿圓介紹，完了爹舅舅，然後是伯父，一圈兒下來，啓已經回過神兒來給了幾匹帛了。心說，到底是家的種，好！很好！自忽略了孩子爹。

神佑心中暗暗苦，這不坑爹呢嗎？沒看爹臉已經了嗎？

阿圓也是機靈，一看肅之像是要犯病，連忙說：“夫人還在後頭等著小娘子過去呢，今日小娘子做生日哩。”

姜戎有些不捨地道：“你抱著，路上小心。”

阿圓果斷抱起神佑，以速撤退。

到了後面，趙氏倒昂起了鬥志，公孔雀眼裡，穿花裳的都是勁敵，趙氏亦然。哪知人家本沒把看在眼裡，又說閒話兒去了，白直了腰坐在那裡，就是沒人搭理。

姜氏看兒平安歸來，輕舒一口氣，被蔣氏瞪了一眼，連忙擺正了臉。趙氏強忍著沒說風涼話，跟著席，吃了一碗麪，全噎在口，回去讓侍婢順了半天的氣才緩過來。

楚氏倒是通達理，許蔣氏與姜氏母一說話，蔣氏卻笑道：“這孩子被我慣壞了，還是與親家管教的好，我總是放心的。”雖想念，卻並不多留，只說有些稀罕神佑，要多看看。

楚氏笑允了姜氏過幾日回孃家——巧得很，蔣氏生日在九月，並不遠。大家族就這個特點，人多，一年到頭做不完的生日，想聚一聚很容易。

姜氏與蔣氏眼裡都是歡喜之意，沒想到神佑能有這麼神勇的發揮，兩人都知道，這孩子想嫁得好，必要比旁人多努力的，眼下這樣，正好。蔣氏只囑咐：“要教好，不可令驕奢。”蔣氏怎麼看這趙氏怎麼不像個好人，又附耳悄聲對姜氏道：“不要孩子落了單，你婆家三娘眼神不正！”

姜氏稱是，蔣氏這才登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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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佑抓週抓得好，姜氏開心，肅之本來不夠開心的，但是一看平之言不由衷的樣兒，也覺得開心了。肅之人生的前十四年裡，看這個庶弟是羨慕的，覺得他樣樣好，否則何以父母都疼他呢？這幾年卻不這麼看了，那是怎麼看平之怎麼險，只恨當初小時候倆人落單，沒趁早把他推裡淹死。

這麼關注平之，他自然就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心得，先是惹了啓不開心，再一看平之，咦？這小眼神兒不對啊！哦，他閨不聰明！肅之破天荒地給閨買了文房四寶，回去往搖籃邊兒上一堆，再看他閨：“再聰明一點兒，氣死你三叔那個雜-種！”

姜氏聽著不對，顧慮到他還在搖籃邊兒上，只得忍著氣：“這些先收起來罷，還小，別糟蹋了好東西。”

肅之一咧：“怕什麼？”十足十的紈絝樣兒，從神佑這角度來看，活一個璉二爺（必須是87版的，跑錯片場的表抗議）。

姜氏就等著他走，他偏不走，一屁坐到搖籃邊兒上，著沿兒跟他閨大眼瞪小眼兒：“我可告訴你，人心隔肚皮，誰都不能信～”說著還彈了彈他閨的小鼻尖兒。

神佑被彈出了眼淚，崩潰了，揮爪打開他的手。姜氏嚇了一跳，怕肅之生氣，哪知肅之卻是大喜：“就是這樣！你老子要是早點跟你這麼通，也不能憋屈這大半輩子。必不能吃虧了，聽好了，凡是遇到雜-種家的人，就這麼打，打得好了，你爹我有賞。”

神佑這回是真的崩潰了！蹬兒想把這中二病給踹走，心說，你這智商欠費都欠停機了吧？真是二缺，換了我，絕不這麼幹！那啥啥的三叔想要兒，給他就是，你再接著考啊，考來的兒纔不能讓呢。這時候，還不知道做不是靠考的呢。

肅之捱了兩記飛，姜氏顧不得噁心，湊上來抱起神佑：“怎麼能對你爹手？爲人要孝順纔是。”

肅之最恨這個孝字，“呸”地一聲，冷笑道：“孝順有屁用，有些老貨就是欠揍。”

【老大，你瘋了嗎？】神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吧，如今是相信，有些父母確實是欠揍的，比如眼前這一朵男子。可給八個膽子，不不，是糊掉八個心眼兒，也不會這麼說出口來。爹這朵奇葩就說出來了！

夭壽哦！神佑本不敢看姜氏的眼睛，只好含糊地道：“腳，不是手。”

姜氏：“……”這日子沒法兒過了！這父倆見面兒還不到一刻鐘，閨就學壞了！

肅之卻好像到了啓發，著下，一邊擺手一邊往外走：“晚飯自己吃罷，我去找阿唐。”

姜氏一聽這中二病要去找那中二病，已經沒力氣生氣了，答應一聲，低頭來給神佑上政治課：“百行孝爲先，豈可胡來？再怎麼著，他也是你爹，他做得，你說不得。”

神佑裝死！

姜氏一看這樣兒，也想不到這週歲孩兒是在裝死，只得嘆一口氣：“你又懂什麼呢？”嘆得神佑心尖兒一，又睜開眼睛，對姜氏笑道：“走了。”

姜氏板起了臉：“那是你爹！你聽得懂？罷罷，記著了，喜怒當不形於。嗐，你也聽不懂啊……”

神佑被爹雷崩潰之後，又被娘念得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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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之晚飯果然沒有回來吃，阿方都忍不住嘀咕一聲：“也不知道在哪裡鬼混。”

姜氏不悅地看了一眼：“不要說了。”

阿方到底心意難平：“今天……可是小娘子週歲。”

姜氏嘆道：“罷了。”

阿方小心地道：“娘子，郎君再如何，娘子也對他上上心，別一心撲在小娘子上。再不喜歡郎君，也……好歹生個兒子再把他往外推，不然到時候，這家裡……誰個能靠得住？小娘子一朝出門子，沒個孃家兄弟撐腰，以後要怎麼辦呢？”

說得姜氏眼圈兒一紅，咬著後槽牙：“我實在……”

【不了這噁心勁兒。】神佑在心裡默默地補充，真是的，但凡有點氣的，老公天天往外跑，還不著調兒，還沒個進取心，那老婆也不想跟他睡啊！

阿方閉了，是夠噁心的，不是說肅之長得醜，就他那態度。親當天就是喝得不分東南西北地回來圓的房！得虧當時以爲是他高興，姜氏也忍了，哪裡知道他是不高興呢？接下來就越來越不著調兒，看姜氏那眼神兒都是……特別不正經的那種！

姜氏眼睛：“傳飯吧，吃完了飯，再給神佑溫習功課。”對閨上心，又對丈夫離了心，那就只有這一件工作了。

姜氏吃飯，神佑吃，吃飽了，姜氏中庭裡散一會兒步，回來點上燈，架起了架子，開始教神佑識字。

燈是枝形燈，銅鑄樹杈樣，托出十幾個圓形的小盤子，裡面盛著燈油，一一點上。神佑終於相信，這會兒一切品都是比較古老的，比如這燈，又比如這書和架子。

這裡的書就沒有裝訂的，全特麼是卷軸，甚至有些個還是竹木簡。讀的時候呢，一般就放桌上攤開，講究一點的，就放架子上。架子有點像是誦經架，底座上出個桿兒，桿兒上支著塊板子，板子是長方形的，傾斜對著讀書的人，板子的左右兩邊各用金屬一上一下圈兩個用以固定卷軸的金屬環。這就是傳說中的書幾【1】了。

讀書的時候，把卷軸展開，要讀的部分衝外，卷軸的兩頭往那兩邊的圈子上一卡，看完這一段，再一頭放、一頭卷。相當地高大上！神佑驚呆了。

姜氏見呆頭呆腦的，把抱過來，抱著這一段文字，一點一點地讀給聽。字很大，燈也很亮，神佑一句一句讀完，統共也就十來句，聽了一遍，唸了一遍，記住了。又怕記得不牢，兩手慢慢地在袖子裡比劃，就想默寫一下，加深印象。但是姜氏不教寫字，只有忍了。

母兩個一個教、一個學，把肅之忘到了腦後。可是借一句詞兒，有一種人，生來就是要奪人眼球的，人生的前十四年，肅之不是這種人，現在，是了。

沒過兩天，氏回孃家哭訴來了：肅之把搞得差點在婆家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