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寶麓山,山脈悠遠,風景奇秀,自天都一直向西蜿蜒而去,青山翠林起伏連綿,至百里而不絕。
卿塵同冥玄、謝經幾人沿一條偏僻小谷進山,深無人之地。行得數裡,面前陡峻高山豁然開朗,竟有一個佔地頗廣的低谷。
谷暖意洋洋叢林青幽,錯縱長瀑自迎面的高崖飛流直下,至山腳匯流,濺起一潭碧深泉。四面依山順勢建了樓閣街道,構思妙,巧奪天工。
卿塵舉目遙,只見山間點綴七宮而高掠之勢,便是冥樓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搖護劍七宮。七宮連珠,含星勢,遙遙拱衛山前一座半月形建築。擡頭看那牌匾,上書“紫微垣”,星行紫微,上應帝宇之意,氣度非凡。
進紫微垣,青石爲地,白石爲壁,高堂深闊中肅穆莊正。迎面有三人正在等候,便是除了冥玄所主之天樞宮、謝經所主之天璇宮、素娘所主之玉衡宮、冥魘所主之搖宮外,餘下的三宮護劍使。三人皆如冥玄般著黑,只看神形氣度便知是一流好手。
當中一個面目古板之人率其他兩人上前對卿塵道:“天權宮冥則、天璣宮冥赦、開宮冥執,恭迎姑娘。”
七宮護劍,下衍二十八分座,暗合星宿,相生相制。謝經在冥樓中地位僅次於冥玄,二十八分座遍佈各地,皆他調遣。其餘人中素娘掌事,冥魘掌暗殺,冥則掌刑罰,冥赦掌財度,冥執掌訓教,權責分明,彼此約衡,最終以天樞宮爲首。
卿塵留心記下,發現冥玄名義上和其他人並列七宮,實則相當於冥樓真正的執掌人,如果沒有這個樓主,整個冥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由得對他再多了幾分思量,只覺此人老而,深藏不,若非之前自冥樓和長門幫的恩怨裡能判斷冥樓並非邪門歪道,還真要仔細掂量要不要淌這趟渾水。
將衆人簡單介紹後,冥玄對一擡手,說道:“姑娘請堂!”
卿塵點頭,隨他們走進堂,堂前高供奉著一柄古劍,劍修窄,長僅不足兩尺,紫鞘吞口紋路飄飛,遠觀便似覺清嬈劍氣其上,而不浮,清而不利,如風中浮雲一抹,月下一花影。
卿塵已聽說過這柄百年前流傳下來的古劍“浮翾”,歷代都是冥樓主佩劍。
冥玄七人整肅容,位踏七星,面向劍前恭敬行禮。經三跪九叩後,迎面照壁緩緩向兩邊分移,出個白石巖,中澤熠熠刺的人睜不開眼,冰雪之氣撲面生寒。
卿塵心中驚奇掩於骨的淡定之下,滴水不,脣角甚至還帶著自然而然的淺笑,看向冥玄。
冥玄眼中神平和,說道:“雪戰侯主多年,姑娘,請。”
巖之中白茫茫一片靜冷,卿塵脣角一勾,舉步進其中,後機關立刻運轉,已是別有天。
七宮護劍使面對關閉的巖一時肅靜。稍會兒,冥則突然說道:“如此弱的一個子,難道當真能勝任樓主之職?”除了謝經和素娘外,包括冥魘在都略帶著如此疑問。
冥玄眼中聲無波,一片明深睿的平靜,說道:“上非但有樓主信,而且應合天星,我們不妨看看雪戰的反應。”
冥赦道:“有句冒昧之言,不如現在便說,只怕其人即便應合一切,卻沒有執掌冥樓的能力。”
謝經因上傷勢未愈,半日來一直較爲沉默,此時突然開口道:“並非一般人。”
“願聞其詳。”冥赦說道。
謝經卻搖了搖頭:“不太好說。”
“如此你方纔所言便有些難以服人了。”冥赦道。
謝經微微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不如便舉一事,你可知四面樓自接手以來,這段時間獲利如何?”
冥赦別有他意地說道:“四面樓經營賬目向來不由我天璣宮經手,此事又我如何回答?”
謝經清楚他對四面樓一向多有不滿,卻只當不知,說道:“都是自家兄弟,哪裡分得這麼清楚?四面樓的賬目從來都是按時上報總壇,現在每月獲利比以前整整翻了十倍不止,諸位心中大概也有數。我只能說從經營手段到識人用人,行事十分獨特,是有的讓我佩服之人。”
冥執在旁笑道:“能讓你都佩服,可見是有些特別的地方。”
謝經道:“至於是否能夠勝任,此後自見分曉,我們拭目以待便是。”
“開宮執俍請見本宮護劍使。”冥赦還要說話,突然有人在外揚聲求見。
冥執轉:“我去看看。”不見他如何作,人已出了堂前,如影似魅,憑這輕功已足以躋江湖一流好手之列。
執俍材魁梧,一臉幹模樣,見了冥執稟告道:“屬下在南山側道發現搖宮魘切的首,還請護劍使示下。”
冥執堅若磐石的臉上微微一,回頭道:“冥魘!”
話方出口,邊人影一閃,冥魘已到了近旁,眸中沉戾氣飄揚,冷冷問執俍:“何時之事?”
執俍恭敬答道:“剛剛發現,但已驗明人是死於半個時辰之前。”
“去看看。”冥執同冥魘對視一眼,雙雙掠起趕往出事地點,瞬間消失在叢林深。
總壇驚現敵蹤,恰逢新樓主廢立未明,冥玄眼中掠過凝重氣息,即刻命冥則等人召集部屬徹查總壇四方。
半盞茶的工夫,南面突然響起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冥赦遇險求援!
天空中一道雲箭,劃出令人心悸的紅。東西兩面立刻有兩道藍升起,天權、玉衡兩宮已趕赴增援。
南面林中,冥赦扶著幾乎已陷昏迷的冥執踉蹌奔回,冥則和素娘半途遇上,只見他小臂鮮淋漓,冥魘卻不見蹤影。
冥執臉上青黑灰暗,脣蒼白如死,牙關咬,顯然在忍著極大的痛苦。素娘搶上前扶住他驚問:“什麼毒,竟如此霸道!”
冥則手把了冥執脈搏,古板的臉上了一下:“從未見過。對方是什麼人,冥魘何在?”
冥赦慘然道:“冥魘被擒,我搭救不及只搶了冥執出來。碧閣十三煞傾巢而來,已攻進總壇。”
冥則眼中一閃:“我們先回紫微垣,再行決斷。”
“冥樓果然會,如此山清水秀,是用來送終的好地方。”不過須臾,紫微垣外傳來囂張挑釁。隨著這聲音,十三個著紅之人出現在堂前,同他們一起的幾人著異族長袍,長髮結辮腰配彎刀,竟是突厥人。
冥玄不聲掃了來人一眼:“碧閣主匡閣主大駕臨,冥樓不甚榮幸,只不知碧閣何時了突厥一族的走狗,恭喜!”話中雖說恭喜,語氣卻是嘲諷不已。
匡自初臉微變,森森地道:“冥玄老兒,冥樓與我碧閣作對,今日該算一算總賬了吧。”
冥玄緩緩道:“閣下十三煞卑鄙毒,冥樓無非道不同不相爲謀罷了,作對一事,閣主言重。”言下之意自然是,碧閣所作所爲爲人所不齒,冥樓連和你結仇都覺骯髒。
“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匡自初手指冥魘,“不如在下先拿這人的來祭煞,你等以爲如何?”
制住冥魘的紅人擡手在冥魘背後便是一掌,冥魘渾猛,鮮噴滿襟,人卻清醒過來,角餘緩緩流下,一雙目卻冷冷地看著那人,毫不屈服。
冥玄眼中一凜,素娘同冥魘素來好,早已忍耐不住,方要縱救人,忽覺丹田巨痛難忍,如同鋼刀攪,悶哼一聲幾乎站立不穩。
匡自初見狀惻惻地笑道:“冥執上的毒滋味不錯吧,冥則護劍使,你呢?”
冥則一言不發,暗自運功抵抗發作起來的毒,然而上劍柄微微的手卻泄了他的境。
敵人剛一照面,冥樓便已有四人傷一人落敵手。碧閣蓄謀周詳出其不意,立時佔了上風。
冥樓基雄厚,七宮二十八座好手衆多,早已團團圍住紫微垣。
匡自初邊那突厥人道:“冥樓既殺不了夜天凌,便莫怪本王反悔,五萬黃金你不賺,自有人搶著要。不過本王接到報,聽說冥樓與中原皇族頗有淵源,你們不如將實上稟本王,說不定還能保得命。”此人正是*始羅可汗的獨子統達。
冥玄冷笑一聲:“狼子野心,來中原撒野,白日做夢!”
匡自初對統達道:“碧閣先幫王爺結了這筆帳,以示誠意如何?”
突然,紫微垣中傳出一個清淡緩的聲音:“匡自初你前日乘人之危傷我座下護劍使,是不是應該先清算一下這筆帳纔是?”隨著話音,卿塵懷中抱著一個似貓似貂的,緩步而來。
匡自初只見步若凌波,白飛揚,一雙翦水雙瞳瀲瀲泛著明淨彩,舉手投足氣度飄然,饒是他生平閱無數,也覺得眼前一亮。
統達更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卿塵,心想此竟有如此,不枉來此一趟,故作文雅的作揖道:“姑娘國天香,本王欣賞得很。”
七宮護劍使見到卿塵懷抱雪戰,便曉得雪戰認可了的份,按理便已是冥樓主,一同上前:“屬下參見主。”
卿塵擡手虛扶,雪戰自手中輕輕躍下。它形不大,尾如狐貍般修長鬆,渾上下通雪白,唯有額前帶著一縷金,雙眼金芒閃,不知是什麼靈。
卿塵仔細察看冥執臉,而後方瞥了統達一眼,丹脣含笑,眸心卻冷冷一漩幽深:“王爺過獎,只可惜本姑娘對王爺卻不欣賞,多謝擡舉。”
匡自初見統達尷尬,乾笑道:“冥樓竟認了個弱不風的子爲主,當真是氣數已盡。”
卿塵淡笑淺淺不急不緩地對匡自初道:“匡閣主,你在冥執上下了四種毒,一是五步草,一是梃仙,一是藍煙子,還有便是蘇瑾黃。素娘沾了你的梃仙,丹田勁氣雜衝撞,難以收拾;冥則中了蘇瑾黃,若是一運功便會脈逆流,劇痛無比。至於冥執,五步草你雜了藍煙子,所以他才渾冰寒,道間猶如針扎般痛苦,不過藍煙子沒了五步草就不會發作得這麼快。我說的對不對?”
匡自初臉一變,笑道:“這位姑娘想必也是用毒的行家,不過只知道毒卻沒有用。”
卿塵傲然道:“我既說得出,便能解毒。不如我們試試看,你用四種毒,我只用一種,我若是解了你這毒,你便給我乖乖滾出冥樓去,你若是解了我的毒,我這樓主拱手讓與閣下,如何?”
“很好!”匡自初毒蛇般的三角眼瞇了瞇:“統達王爺,這丫頭你可興趣?”
統達笑道:“若得此等人,本王定當好好疼……”
不料話音未落,後驟然響起凌厲的風聲,接著左耳一痛,“當”的一聲,一支羽箭帶著他象徵王族份的耳環釘在他面前一棵參天大樹上,箭幾乎全數沒樹幹,只剩下尾羽在外,照在耳環名貴的寶石上,閃過一道刺目的七彩澤。
只聽一個冷淡的聲音遠遠說道:“統達,閉上你的臭。”
衆人大吃一驚,統達驚魂未定,匆忙回頭,臉大變如見鬼魅,驚道:“夜……夜天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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