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關係到一國的臉面,故而十分鋪張奢侈,驛館來了不人,但到底是皇家辦事,人雖然多,卻井然有序。
一大批林軍將驛館圍的水洩不通,百姓遠遠駐足觀,悄聲議論。
“不是說明年開春正式大婚麼?怎麼提前這麼久?”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原本計劃開春是擔心萬一長公主又病倒了,如今看來這小病秧子在路上被照顧的不錯。”
“說到底還是太子殿下心急了,十城換來的人,大半年還沒著見……這不,前兩天還親自去城外把人接了回來。”
有婦人吃吃笑:“江山易改,人難得,太子殿下為了江山都願意丟了,會要求提前大婚倒也不奇怪。”
“太子也不知這是中了什麼邪,明明差一點就要破了大都,居然為一個勞什子長公主放棄,陛下居然還同意了?”
“如今大樑已經是大晉附屬國,與一統天下又有何異?總歸那十座城不過是太子給老岳丈的面子而已!”
“我大舅的孫子的堂兄是太子近侍的朋友,聽說,大都還有援兵未到,否則也不會死守不退,殿下突然提出聯姻,除了盛傳的對長公主一見鍾,其實還有這個原因。”
“你是說,蟄龍城的秦易?他與大樑太子發生齟齬,早已與大樑翻臉,怎麼可能再去支援大都?”
“這我就不知道了。”
……
咸笙平日里是最討厭吵鬧的,皇室辦喜事,雖然比普通百姓好很多,但到底是婚禮,這麼多人你一言我一語,還是讓人頭大。
他平日便神不濟,今日又一大早給從被子裡挖出來,更別想有好神了,開臉的時候疼的差點兒掉下眼淚,神了一會兒,開完了又開始病懨懨的,被按在銅鏡前梳妝時總想睡覺。
今日來給咸笙開臉梳頭的是專門請的全福婦人,很會說,幾乎一個作一句吉祥話,其他人就守在一旁,等完畢。
嘰里咕嚕幾乎都沒停過,咸笙略有些煩躁的皺眉,漸漸有點兒恍惚,打起了瞌睡。
北晉宮裡來的裘嬤嬤就守在他邊,目從進來就一直在悄然打量他,雖然臉上始終掛著和善的笑,心裡卻在暗中評判咸笙。
是皇后的邊人,此次太子以十城求娶梁國公主,早已在北晉傳的沸沸揚揚,宮裡也沒能避免,皇后特別讓來看,這大樑公主究竟是有多傾國傾城,能換湛禎一句'江山易改,人難得'。
真說起來,論姿,咸笙的確夠,開了臉後,更是猶如凝脂,但或許是因為久病在床的原因,他眉宇間帶著一些懨懨的病氣,這大喜的日子,沒見他臉上有任何喜,長睫一垂,安安靜靜的顯得還有些憂鬱。
心里便有些不悅,見咸笙梳著頭都能睡著,更是眼神一暗,忽然上前一步,擰了他一下。
咸笙驚醒,下意識摀住被擰痛的地方,還沒扭頭,就被人按住腦袋:“公主別,快好了。”
陪在咸笙邊的除瞭如意,還有一個月華的姑姑,是瑩的雙胞姐姐,自跟在魏皇后邊,此次跟來,是因為魏萱放心不下咸笙,如意又太年輕。
兩人都把這一幕看在眼裡,如意見狀要呵斥,又被月華扯住,走上前,藉著跟咸笙說話,擋在了裘嬤嬤面前,防止咸笙再被欺負。
咸笙如何能不知道怎麼回事,如今遠在異國,也不好得罪皇后,只能把委屈吞了。
終於收拾完畢,裘嬤嬤命人捧來了冠,月華卻阻止了:“冠太重,公主子弱,等花轎來了再戴也不遲。”
“稍後花轎到,所有大門都要打開,哪裡來得及?”
“不過就是戴個冠,披個蓋頭的事兒,不會太急的,嬤嬤忙這麼久也累了,喝口茶。”
月華遞茶,卻油鹽不進,但這玩意兒這麼重,月華也一直沒有退讓,倆你來我往,咸笙腦仁兒疼,便閉目養神。
裘嬤嬤眉頭又深深皺了起來。
外頭傳來吹吹打打與炮仗的聲音,裘嬤嬤厲聲道:“花轎來了!趕快戴上,你們幾個,去把所有門全部大開,通了福氣,萬事順利!”
這些人吉利話張口即來,月華這才不慌不忙的取來冠給咸笙戴上,原本咸笙以為是誇張了,一戴腦袋上才發現脖子都要抬不起來了。
接著,眼前一片暗紅,他徹底失去了方向。
月華擔心他腳下不穩出什麼差池,又親自扶著他出門,察覺到他的力不從心,又道:“進了花轎,公主可以拿下來,等到太子府花轎時再戴上。”
聲音的低,沒給裘嬤嬤聽見,咸笙沒應,只是一步一晃,息都微微急促了起來。
進了花轎,咸笙便抬手扶住頭冠,以給腦袋減輕力。
這個轎子是十六人抬的,但比起馬車來卻不能算穩,猝然抬起來的時候,咸笙頓時一個沒穩住倒在一旁,半天才勉強爬起來,重新扶正腦袋上的冠,手抬酸了換腦袋獨自承,一來二去,額頭出了細的冷汗。
大樑雖然勢弱,但到底有著四百年基業,一干陪嫁用品都彰顯著大國風範,三天前進城由一輛輛馬車運送的嫁妝,在此刻被接親隊紛紛抬了出來,跟在花轎後頭,延綿不絕,讓人嘆為觀止。
“都說南國產業厚,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不然怎麼說江南富甲多如牛呢?”
“看這嫁妝,我倒覺得公主嫁來有些委屈了。”
“小心太子聽到砍了你!”
……
熱熱鬧鬧的議論聲中,咸笙卻在花轎的顛簸裡開始犯噁心,他勉強克制著,但一大早就起來折騰,又困又累的況下,他也不知自己是昏了還是睡了,總之短暫沒了意識。
北晉太子大婚,皇上皇后也都紛紛到了現場,今日來的都是京城勳貴,不是宰相就是將軍,一人一句恭喜,湛禎含笑應了,神可以看出來喜氣,但卻總是無意識的來回徘徊,頻繁著面前的街道。
好不容易把接親隊盼過來,他才停下腳步,駐足向花轎。人人都瞧得出來,太子殿下急切抱人歸的心。鞭炮劈裡啪啦的響起,隨著花轎到面前,有人唱誦:“新娘下轎,萬福帶到——”
轎子了下去,攙轎姑娘上前來恭敬等著,裡頭卻毫無靜。
湛禎走上前,月華率先反應過來,急忙衝上來,道:“公主?”
轎子外頭喊了幾聲,還是毫無靜,不賓客已經悄然息聲。
湛禎含笑的神微微一凜,大步走了上來,耳朵微微一,聽到裡頭有了靜,還有非常張的息聲。
咸笙剛剛驚醒,發覺轎子不晃了,外頭一片安靜,正忐忑不安。
湛禎意識到了什麼,神緩和,輕聲道:“公主是想要孤親自來牽?”
有了聲音,咸笙終於確定是到了地方,他子前傾,掀開轎簾,看到了一隻過來的手掌。
湛禎的手。
咸笙心複雜了起來。
他一面,周圍立刻又重新恢復了熱鬧:“哈哈,原來是新娘子耍小子呢!”
禮炮又響了幾聲,咸笙腦袋上有人撒了什麼東西,湛禎道:“公主?”
咸笙不敢再耽擱,將自己的手出去,忽然腳下一,眼前黑了一瞬,旁人一把摟住了他的腰,周圍又是一陣起哄,咸笙抓著他勉強站穩,艱難道:“我有點不舒服。”
湛禎著他汗的手,道:“孤扶著公主。”
他也看不清湛禎的表,只能信任他,同時掐了自己一把,強行打起神,道:“謝謝。”
太子大婚不同民間,但北國民風開放,還是十分熱鬧,只是熱鬧之中帶上了幾分莊重。
耳邊有人說起了吉利話,有人喊,有人喝,咸笙一路過馬鞍,火盆,穿過兩旁熱的客人,一路來到了前廳。
天地,高堂,對拜。
他的腦袋抬起又垂下,嚨裡是抑的輕咳,也不敢太大聲,可渾卻忽然一陣陣的出冷汗,眼前昏花,耳邊的聲音和眼前的畫面都變得越來越遙遠。
被他用力抓著的那紅綢,上方也都被他的手汗弄。
“送房——”
咸笙陡然一陣天旋地轉,被人摟在了懷裡,接著,子懸空而起,他攥著那紅綢,戴著沉重冠的腦袋的靠在了湛禎的肩頭,哪怕再不願,還是徹底失去了意識。
湛禎抱著他離開賓客滿堂的前廳,一路穿過走廊,如意和月華臉煞白的跟著,後者又輕又快的道:“好在拜堂完了,殿下,進去可否允許公主將冠取下,吃點東西,這一大早的,他滴水未進,早晨又醒得早,方才在轎子裡定是昏了過去,絕對不是故意讓殿下難堪的。”
湛禎神冷淡,一言不發。
月華拿不定他的心思,越發張。
如今他們來到大晉,可一切都要仰仗這位太子殿下,若是惹他生氣,公主的日子絕對不能好過了。
一路到了房門前,有人為湛禎開了門,他卻冷冷道:“都不許進去。”
端著合衾酒和玉如意的丫鬟以及喜娘面面相覷,月華和如意紛紛出了一冷汗,卻也不敢多說。
如意小聲道:“他不會現在就……”
“不會。”月華冷靜道:“大晉天子還在外頭,太子再荒唐也絕不會在這時公主。”
屋,湛禎將他放在床上,抬手揭開了紅蓋頭。
黛遮住了蒼白的病容,紅襯的勝雪,這是一張足以讓任何男人心的明艷容。
男人抬手取下冠,意外它竟如此沉重,同時也在咸笙額頭看到了出來的紅痕。
咸笙額頭的發漉漉的,是被冷汗浸的。湛禎將冠放在床上,手探了探咸笙的鼻息,又了他的脈搏,神又沉了幾分。
他托起咸笙的頸椎,那顆頭顱便往後沉著,出細長優的脖頸,湛禎手指掐在他的人中,咸笙皺眉醒轉,胃裡給顛簸的噁心還沒散去,渾無力,苦不堪言。
耳邊卻忽然傳來聲音:“你若死了,孤便讓大樑給你陪葬。”
咸笙因為這句話而陡然張大眼睛,他死死盯著湛禎。男人託在他頸下的手溫的將他平放回枕上,單手撐在枕側,居高臨下的著他今日尤為漂亮的臉,一寸一寸、一點一點的審視,像在用眼睛品嚐什麼珍饈味,裡頭蘊著脈脈:“清醒了?聲相公來聽。”
作者有話要說:咸笙:呸!
略略:現在就抓你房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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