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折文戲，臺上的氣氛悠然恬淡。

賓們三三兩地湊在一起，一邊看戲，一邊道家常，說著京中的八卦趣聞。

皇后喝了口茶，隨意地放下了茶盅，側首忽然看向了一旁的盧八姑娘，順著盧八姑娘的視線看了過去，挑了下柳眉。

“嫻靜，你怎麼一直盯著宸王妃看？”皇后略帶幾分調侃地問了一句。

盧嫻靜這才略顯局促地收回了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輕輕喚了聲“表姐”。

皇后優雅地了袖，那染著大紅蔻丹的指甲襯得手指尤為白皙，親熱地又道：“嫻靜，你以前沒見過吧？這是宸王妃，容貌在整個京城都是頂尖的，瞧著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舍不得移開眼，你說是不是？”

皇后的聲音不輕不重，周圍幾個離得近的宗室王妃全都聽到了，也從中品出幾分味道來。

皇后的這番話聽似在贊楚千塵，可話里話外的意思仿佛楚千塵除了容貌別無優點似的，綿里藏針的。

禮親王妃不滿地皺起了眉頭，目在皇后與盧嫻靜之間來回看著。

其他幾位王妃意味深長地彼此換著眼神。

“表姐，我見過王妃的，昨天我在一家酒樓巧遇了宸王妃，”盧嫻靜對著皇后微微一笑。

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目再次投向了楚千塵，“可惜了，王妃不認識我，所以沒能和王妃說上話。”

“彤姐姐也在，委屈得都哭了……”

盧嫻靜的這番話含影帶沙的，意指楚千塵目中無人，尤其最后一句話分明是說給殷太后聽的。

花廳中，越來越多的視線朝皇后、楚千塵這邊涌了過來，大部分人都沒心思看外面的戲臺了。

這外面的戲哪里有這里的戲彩！

“靜妹妹，你別說了。”袁之彤溫溫地打斷了盧嫻靜，略帶幾分局促地了帕子，“不是這樣的。是我不會說話，才讓表嫂不高興了。”

袁之彤眼波微轉，慢慢地垂下長翹濃的眼睫。

從西苑行宮回來后，本來想找殷太后告上楚千塵一狀的，但是試探了一兩句后，發現殷太后對此不興趣，就忍下了，忍著一直沒有告狀。

盧嫻靜適時地嘆了口氣。

殷太后放下手里那杯香甜的花茶，挑了下眉：“哦？”

“表姨母，是我不好。”袁之彤有些急切地接口道，臉上涌起異常復雜的神，抿著，似乎有些話已到邊，卻又被咽了回去。

這一幕讓旁觀者不浮想聯翩，在心里猜測起是不是別有。

花廳寂靜無聲。

戲臺上的那些戲子還在盡職盡責地繼續唱著，胡琴的樂聲明亮、悠揚、悅耳。

殷太后掃了袁之彤與盧嫻靜一眼，淡淡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既然知道自己有錯，怎麼不見向王妃賠罪？”

袁之彤：“……”

盧嫻靜：“……”

盧嫻靜眉睫一跳，殷太后的這句話分明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是故意說給聽的吧。

盧嫻靜只覺得周圍那一道道譏誚的目都投在上，額頭浮現一抹沉，連帶那俏麗的五都染上了些許猙獰之。

皇后攥了攥帕子，突然清了清嗓子，把眾人的注意力又引了過來。

溫婉地笑道：“母后，您還不知道吧，在獵宮時，之彤已經向九弟妹敬過茶了，不過九弟妹不肯接。”

“本宮想著之彤怎麼說也是母后您的外甥，九弟妹這樣，總是不太好的。”

皇后又朝楚千塵看了一眼，幽幽嘆了口氣，那表、那眼神似在說，楚千塵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殷太后轉頭看楚千塵，輕聲問道：“是嗎？”

袁之彤聞言不由心跳加快，目期待。

這顯然是殷太后對楚千塵不滿的信號！

皇后也是心中一，勾了勾紅艷的。

這人心，是最復雜，也是最簡單的。殷太后與楚千塵瞧著再親熱，那也是婆媳，不是親母，不可能親無間。

當們有共同的敵人時，也許能一致對外，但是，袁之彤可是太后的外甥，這人都是護短的，楚千塵當眾打袁之彤的臉，就是不給太后面子，也難怪太后會不滿。

就在這時，禮親王妃道：“千塵堂堂王妃，想原諒就原諒，不想原諒，一個小小臣有什麼好置喙的。”

皇后面微微一變，眼神驟然冷了下來，如利箭般向禮親王妃。

禮親王妃似乎渾然不覺，又對殷太后道：“皇嫂，我瞧著你這小兒媳乖著呢，聰明大方，與我投緣得很。必是你這外甥太過莽撞而不知。”

殷太后手里的那杯花茶一下子就快見底了，猶有幾分意猶未盡，嘆息著點頭道：“確實，之彤年紀小，做事不太穩當。”

皇后：“……”

袁之彤：“……”

在皇后與袁之彤古怪微妙的目中，殷太后氣定神閑地接著道：“之彤，你為三公主的伴讀，不陪著三公主嗎？”

恰在這時，就聽一個清脆糯的音響起：“好！”

兩張桌子外，三公主安樂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興地鼓掌，啪啪啪，直拍得小手的掌心都紅了。

此時此刻，這掌聲顯得極為嘲諷。

袁之彤猛地反應過來了，臉眼可見地一點點地漲紅，漲得通紅，一臉尷尬。

是的，是三公主的伴讀，照理說，應該待在三公主的邊伺候，而不是坐在皇后這里。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至也可以被這些所謂的貴人斥一句“目無公主，沒規沒矩”之類的話！

袁之彤目一凝，上次賞花宴中楚千凰被皇后斥責的一幕幕瞬間掠過腦海。

覺得間發，心臟似是猛地了一團。

只是轉瞬間，袁之彤已經認清了利害關系，很乖巧地認錯道：“表姨母，是我的錯。”

袁之彤朝安樂的方向走了兩步，福向安樂賠罪：“殿下，是我的錯。”

安樂還在看戲，一雙眼睛像是在放的寶石似的，甩甩手，隨口道：“知錯就好。”

頓了一下后，安樂又隨口補上一句：“要記得改哦。”

“……”

“……”

“……”

周圍的其他人看著這一幕全都目瞪口呆。

殷太后的手指隨意地在茶幾上叩了兩下，又道：“怎麼不敬茶呢？！”

“還不去給三公主敬杯茶。”

的聲音放得極慢，可話語中卻似攜著雷霆之力。

皇后：“！！！”

袁之彤：“！！！”

袁之彤和皇后全都僵住了，和思維都仿佛被凍僵似的，一時沒反應過來。

殷太后不等們說話，就抬手對著何嬤嬤使了個手勢，何嬤嬤就立刻拿了杯茶過來。

“袁姑娘。”何嬤嬤笑容滿面地把茶水呈給袁之彤。

何嬤嬤看著似乎還是與平日里一般笑容可掬，態度親和，可現在袁之彤卻覺得對方皮笑不笑的。

袁之彤的心一點點地墜了下去，猶如墜無底深淵，四肢更是發寒……

殷太后的指節還在漫不經心地叩著，一下又一下，嘆道：“哀家在宮里久了，都不知道原來現在賠罪是需要先敬茶的。真是老嘍。那就敬茶吧。”

殷太后搖頭又嘆息，仿佛就是個不懂世俗理解的老婆子。

殷太后也才四十幾歲的人，保養得當，這幾個月來被楚千塵調養得很好，面紅潤，容花飯，整個人瞧著也就不到四十的樣子，這番話由說來，顯得有些違和。

周圍的其他眷們神有些怪異，用一種說不上同、譏誚還是唏噓的目看著袁之彤，目灼灼。

在大齊朝，通常況下，未婚的姑娘家只會給自家的長輩敬茶，若是姑娘家敬茶給外人，那麼只會是敬主母，也就意味著不是為奴，就是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