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車緩下了速度，失去了那種節奏的搖晃，楚千塵反而瞬間就驚醒了過來。

察覺醒了，琥珀立刻聲道：“王妃，到王府了，您可以再閉一會兒眼。”

楚千塵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眼圈泛起了一層水，了眼睛，可以聽到馬車外傳來了角門開啟的聲音。

車轱轆慢悠悠地往前轉了兩三圈，又驀地停下了。

楚千塵的子又順勢晃了晃，琥珀默默地把手擋在楚千塵的后腦與車廂壁之間，生怕撞到了頭。

窗簾被人從外面挑起一角，那只長滿老繭的手掌一看就是屬于江沅的。

“王妃，好像是靜樂長公主。”江沅一貫沒什麼起伏的聲音此刻著罕見的一言難盡。

楚千塵又眨了眨眼，霎時間睡意全消，徹底醒了。

“人呢？”一邊說，一邊往車窗的方向湊。

江沅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把窗簾又挑開了一些，另一手指向了王府大門前的一尊石獅子。

足足有一人高的石獅子神態威武地蹲在門檻旁，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渾圓，微張，氣派不凡。

楚千塵定睛一看，這才意識到江沅指的不是石獅子，而是藏在石獅子后的一個人。

披黑斗篷的靜樂坐在偌大的石獅子后方，戴著斗篷帽，也沒撐傘，就這麼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那里，邊既沒有嬤嬤，也沒有宮。

的子在寬大的斗篷里一團，手抱著小，下靠在膝蓋上，眼神恍惚地發著呆。

很顯然，坐在那里應該有一段時間了，那黑的斗篷上已經覆了一層薄薄的白雪，子被偌大的石獅子擋住了大半。

若非江沅一向眼尖，說不定就錯過了。

楚千塵看著靜樂的側，覺得看著像只傷的，可憐兮兮的。

楚千塵吩咐了一句后，就在江沅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朝靜樂進去。

“靜樂。”

當兩人之間不到兩丈時，楚千塵輕輕地喊了一聲。

靜樂一開始沒，呆了好一會兒后，才像是回過神一樣，慢慢地轉頭看了過來，像是生了銹似的。

楚千塵這麼一靜看，才發現靜樂連眉和睫上都覆著雪花。

“……”靜樂的眼神有些恍惚，蒼白的面龐上沒有一點，扯了下角，想笑，可這一笑卻顯得極為疲憊，極為苦，喊道，“九皇嫂……”

最后一個字才吐出，的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兩眼一翻，一個力就暈厥了過去，往一側倒了下去……

江沅的作極快，在靜樂摔在地上前，就把人給扶住了。

楚千塵吩咐道：“把扶上馬車吧。”

江沅也沒再別人，看著形纖細，不過其實力氣很大，輕輕松松就把昏迷的靜樂攔腰橫抱了起來，靜樂頭上的斗篷帽也隨之掉了下來。

沒半盞茶功夫，馬車就載著楚千塵與靜樂從宸王府的東側角門進去了。

靜樂被江沅安置在厚厚的皮褥子上，側臥著，依舊沒有醒。

“琥珀，你幫靜樂長公主了一下臉。”楚千塵吩咐道。

靜樂的臉看著蒼白而憔悴，眼窩一片深深的青影，那眉睫上的雪遇到馬車里的熱氣就化了水珠，沿著的面頰往下淌，似乎在無聲地哭泣著。

斗篷上的積雪也化了，斗篷因此了，又冰又冷。

琥珀先幫靜樂把斗篷了下來，然后又開幾縷覆在靜樂面頰上的頭發，出一方霜白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去給臉，卻見潔如玉的額頭上赫然腫了一塊，還有一個干涸的印。

琥珀倒吸了一口氣，驚呼道：“王妃，您看殿下的額頭……”

楚千塵湊過去看了看靜樂的額頭，約莫可以猜到應該是撞在了什麼桌椅的角上才會傷這樣。

“王妃，是不是……”琥珀囁嚅道。

第一反應就是猜測是否駙馬傷了靜樂，畢竟這個駙馬可是有手打人的前科的，而且靜樂可是堂堂的長公主，有幾個人敢對手呢？！

楚千塵默不作聲，檢查了傷口后，又給靜樂探脈。

照常的三息功夫后，楚千塵就收了手，淡聲道：“沒什麼大礙。”

靜樂就是撞頭了點外傷，然后氣虧虛又怒極攻心，再加上后來淋了雪，了風寒，所以現在發燒了。

“去斜月閣。”楚千塵吩咐了江沅一句，接著，馬車就徑直穿過、外兩道儀門，一直來到了院的東北角斜月閣才停下。

早有幾個使婆子與丫鬟等在了院子里。

馬車停穩后，又是江沅親自把靜樂抱下了馬車，把人抱到了暖閣里。

琥珀一向機靈，也不用楚千塵再吩吩，就令小丫鬟趕去備熱水，又與一個婆子協力幫靜樂下了被浸的外裳。

等琥珀幫靜樂好子，敷好十全膏，又給換上一干凈的新服，已經是一炷香后了。

這麼折騰了一番后，靜樂還是沒醒，雙目閉，那發白發干的微微蠕著，似乎在含糊不清地囈語什麼。

對于楚千塵而言，靜樂這傷病只能算是頭疼腦熱而已，輕微得簡直不值一提，楚千塵給扎了三針，又開了方子。

琥珀使了人去抓藥、熬藥，自己留在暖閣里幫著楚千塵照顧靜樂，收好金針、藥膏等等。

楚千塵再次給靜樂探了脈，脈象開始平穩了下來，但是人還有些燒，也沒醒。

“再過一個時辰左右，應該就會醒。”楚千塵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叮囑道，“等醒了，把湯藥喂服下，再來告訴我一聲吧。”

琥珀恭聲應了，楚千塵留了主持這里的大局，自己帶著江沅回了正院。

為了安頓靜樂，這一通折騰就耽擱了近一個時辰，快要申時了。

雪還在下，地上的積雪已經厚到足以在上面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足印。

楚千塵原本走得慢吞吞的，聽守在正院廊下的小丫鬟說顧玦回來了，一下子就像吃了靈丹妙藥似的，神了，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了西暖閣里，臉上更是笑開了花。

顧玦正倚在炕上看書，聽到外面的靜，就放下了書，只見上還披著斗篷的楚千塵飛了進來，帶來一陣雪落梅梢的馨香，讓這靜謐的屋子霎時添了一生氣。

顧玦一手扶住了纖細的肩膀，第一件事是先幫把那件沾了些許雪水的斗篷解下，隨手往一側的圈椅上一丟。

斗篷被拋起時，如那大鵬展翅般舒展開來，上面的雪水如點點雨滴般飛起，又落下，似是下了一陣細雨，弄了桌椅和地面。

但也沒人理會了，丫鬟們知道顧玦在里面，所以沒跟進來。

至于楚千塵已經了鞋，愉快地和顧玦歪在了一，笑容是一慣的甜。

顧玦當然知道了靜樂來王府的事，便問道：“靜樂還好嗎？”

他抬手輕地幫楚千塵攏了擾鬢發，頭發與裳間都有悉的香味飄出，淡淡的，暖暖的，縈繞在他鼻尖。

“還沒醒，我看又憔悴又疲憊，額上還有傷，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那什麼駙馬干的。”楚千塵忍不住也去玩顧玦的頭發，把他的頭發纏在指間，一圈圈地卷著玩。

“剛剛我發現的時候，靜樂全都了，我看應該至在門口坐了一兩個時辰了，都沒敲門。”

“要是今天我沒出門的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人發現。”

楚千塵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家長里短地絮絮叨叨了一番。

的不過是與他說話的這個過程而已。

只想和顧玦待在一起，哪怕一言不發，只是這樣依偎在他邊，到他的溫與氣息，就很滿足了。

楚千塵瞇著眼睛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顧玦一手著的背，輕輕地，徐徐地，似在安一個小孩兒似的，偶爾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