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醫恭敬地給楚千塵行了禮，楚千塵讓開，把這里的空間給了良醫。

良醫去給靜樂探脈。

他知道王妃的醫，因此也沒做不必要的事，探了脈后，客套地說了兩句相關的注意事項，就重新幫靜樂上了藥膏，又包扎了一番。

十全膏散發出一極淡極淡的藥草香，不細聞，本就聞不出來。

因為楚千塵之前送過靜樂一小罐十全膏，所以靜樂對這種藥膏的氣味已經很悉了，一下子就聞了出來，這是同一種藥膏。

靜樂拿過那一小罐藥膏，輕輕地嗅了嗅，眸子越發明亮了。

楚千塵溫聲道：“靜樂，這藥膏早晚用著，你的臉上就不會留疤了。”

靜樂重重地點了下頭，把那小罐藥膏牢牢地在手里。

這種守護的姿態就像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捧著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又像是瀕死之人看到了希，一雙眼睛如寶石般熠熠生輝。

看著這樣的靜樂，楚千塵忍不住就心了，再次把與前世的自己重疊在了一起。

有的時候，一個溺水之人需要的也許僅僅是有人手拉一把。

良醫來了，又走了，門簾被打起時，吹進了一陣風，風調皮地鉆進燈罩里，吹得里面的火苗時明時暗地搖曳著，也為這暖閣中平添一些肅然的覺。

楚千塵就坐在燈籠邊，影在臉上乍明乍暗。

深深地注視著榻上的靜樂，問道：“你要不要和離？既然過得不好，干嘛還要過下去呢？”

除了沈氏外，這還是楚千塵第一次勸人和離。

若不是靜樂是顧玦的皇妹，若不是靜樂對釋出的善意，若不是靜樂讓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這些話楚千塵是絕對不可能說出口的。

靜樂震驚地瞪大了眼，也是微張，顯然于極度的震驚中。

震驚后，略略地緩過神，臉與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就像是眼中的火苗被人澆熄了似的。

訥訥道：“父皇不會同意的。”

的聲音很輕，也沒有底氣，到最后一個字時已經低不可聞。

雖然沒有問過父皇，也不敢去問，但是，誰都知道父皇最好面子，父皇肯定不會同意的，還會責罰，就連太子也因為惹父皇不喜，領了罰。

再說了，盧駙馬又是皇后的表弟，皇后同樣也不會同意的，甚至……

更重要的是，大齊歷史上從沒有和離的公主，憑什麼為第一個？！

靜樂越想越覺得不可能，咬了咬下，幾乎咬出來。

讓九皇嫂失了吧。靜樂自覺愧，眼波微微流轉，目往下移去，無直視楚千塵。

靜樂的心思并不難猜，楚千塵用腳指頭想想，就猜看得出靜樂此刻在恐懼些什麼，心中嘆息。

在看來，靜樂最好的選擇當然是與那什麼盧駙馬和離，把這等狼心狗肺的東西一腳踹了，有多遠，滾多遠。

駙馬吃飯是理所當然，問題是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更甚者，又反咬靜樂一口。

這種養不的白眼狼留著干什麼呢，不和離是要留著過年嗎？！

但是，楚千塵也不能為別人的人生做主。

俗話說，冰凍三尺，一日之寒。

一只小白兔怎麼都不可能因為別人三言兩語變一頭豹子的。

楚千塵慢慢地喝了口茶，輕描淡寫地又道：“既然不能和離的話，那就讓駙馬聽話。”

“住著公主府，所有的吃穿用度都靠公主養著，還拿公主的錢納妾，呵，就算養個面首，他都知道逗你開心。”

琥珀就站在后方幾步外，深以為然地頻頻點頭，心中也是唏噓：什麼駙馬爺！在民間，這不就是倒門的贅婿還想著三妻四妾，讓他和小妾生的孩子繼承正室的家產嗎？！他們怎麼不直接沖到別人家里去明搶啊，簡直不要臉！

“……”靜樂雙手握拳，目微微有些閃，臉上涌起異常復雜的表，揚起臉又朝楚千塵看去。

的了，言又止。

見靜樂似乎有些意，楚千塵笑瞇瞇地又道：“這事簡單得很。”

“不聽話，就打一頓；打一頓要還不聽話，那就打兩頓。”

“……”靜樂一眨不眨地看著楚千塵，一雙眼睛明亮得宛如倒映著夏夜的漫天星斗一般。

九皇嫂可真好看！

白玉般的臉龐，彎彎的柳眉，明亮的眼，臉上總是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著有竹的自信從容，睿智而颯爽。

九皇嫂就像如珠玉在側，令自慚形穢。

靜樂角翕，相信，如果是九皇嫂的話，一定可以做到剛才說得這些。

不像。

要是能像九皇嫂一樣就好了。

靜樂凝視了楚千塵好一會兒，白皙的臉頰漸漸地紅了起來，從臉頰到耳都漲得通紅通紅的。

又垂下了眸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從榻上下來，匆匆道：“九皇嫂，我先告辭了。”

楚千塵：“？？？”

琥珀：“？？？”

主仆倆皆是一頭霧水，楚千塵看著正倉促穿鞋的靜樂，問道：“你要去哪兒？”

“……”靜樂啞然無聲，局促慌。

沒有地方可以去。

別府的姑娘出嫁了，以后，也至還有娘家可以去，但是……

靜樂咽了咽口水，結結地說道：“我……我還有別的宅子，我去那里住。”

這時，終于穿好了鞋子，對著楚千塵福了福，趕踩著小碎步往外跑。

楚千塵：“……”

楚千塵沒再攔著，也起了，同時道：“靜樂，我送送你。”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一眼去，地上、墻頭、枝頭都覆著薄薄的積雪，雪枝頭冬濃。

楚千塵直把人送到了王府的外儀門，目送靜樂從西角門出去了。

不一會兒，那道角門“吱”地一聲關閉了。

可是楚千塵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靜靜地站在遠，微仰著頭，目穿過那白雪覆蓋的樹枝，凝著沉的天空。

沒有戴頭蓬帽，風一吹，幾縷烏發頑皮地隨風飛舞著。

琥珀生怕楚千塵著涼，輕聲喊道：“王妃。”

楚千塵這才有了反應，慢慢地收了回來，投諸在角門上，道：“走吧。”

話音未落，的步子已經邁了出去，只是沒往院走，而是往著那道閉合的角門去了。

角門一開，琥珀就看到了門外的那尊石獅子邊又有了一道悉的影。

穿著新斗篷的靜樂一團在門口的老地方，又坐下了。

有幾發零地覆在蒼白如紙的面頰上，渾上下出一子悲涼與茫然。

楚千塵與琥珀主仆一眼就看到了靜樂，可是失魂落魄的靜樂卻全然沒察覺，眼神呆滯。

直到楚千塵走到面前擋住了線，靜樂發現眼前暗了下來，才傻乎乎地抬起頭。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似乎在這一瞬停駐了。

楚千塵對著微微一笑，笑容清淺。

靜樂：“……”

靜樂就像是被人當場捉了個正著的小似的，既尷尬，又愧，一張小臉從雪白一點點地變紅，從水紅、紅、嫣紅……一路漸變到紅。

靜樂像是啞似的說不出話來，藏在斗篷里的雙手更是用力地絞在了一起。

打破寂靜的人是楚千塵：“靜樂，你要不就先在王府住下吧。”

靜樂的反應是拼命地搖頭。

怕九皇兄。

無論是從前的九皇兄，還是現在的九皇兄。

年時的九皇兄是那種面不改抓蛇玩的人，要不是太后反對，他估計還能養條蛇當寵；

現在的九皇兄比從前寡言語，可靜樂卻覺得他更可怕了。

如果看到九皇兄，肯定連頭都不敢抬，更也不敢出屋，畢竟在王府“偶遇”九皇兄的幾率也太大了。

瞧著靜樂頭上那對無形的兔耳朵耷拉了下來，楚千塵有些忍俊不。

確信了，靜樂是既不愿意回公主府，也不愿意住在宸王府。

這事說來再簡單不過了。

楚千塵提議道：“我在隔壁街有一個陪嫁宅子，靜樂你要不要去那里暫住？”

楚千塵的陪嫁大部分是從前沈氏為楚千凰準備的陪嫁，但這間宅子不是，它是沈氏在皇帝的賜婚圣旨頒下后，特意為楚千塵買的。

沈氏當時就跟楚千塵說了，要是和宸王有了齟齬，又不想回娘家，可以就近到這宅子散散心。

楚千塵從不覺得與王爺會鬧什麼別扭，不過也覺得這宅子位置好，倒是讓靜樂先住上了。

靜樂聽得兩眼亮晶晶的，面微酡，差點口問真的嗎？

一想到可以住到九皇嫂宅子去，靜樂就笑開了花，愉悅得一顆心像拍著翅膀飛的麻雀似的，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抿著，很誠實地猛點頭。

此時此刻，眼中的霾全都消散了，就像是春天提前降臨，明麗溫暖的春暉驅散了冬日的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