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去一趟國公府，讓娘可以先準備一下了。”楚千塵的臉著顧玦的肩，讓的聲音聽來悶悶的。

顧玦一手攬著的纖腰，問道：你可想好了，由誰和沐哥兒說？”

楚千塵從他懷里抬起了頭，鬢角因為方才的耳鬢廝磨有些凌，小臉上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些懵。

“你們不打算告訴沐哥兒嗎？”顧玦再問。

楚千塵：“……”

楚千塵默然不語，其實沒想過這個問題，也一直逃避去想。

總想著楚云沐年紀還小，又偶爾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和離的事還有的拖，等以后再說，直到今天被顧玦說破。

有的事終究是要面對的，他們也不可能把楚云沐一直關在家里，不讓他和外人接，無論是他是男孩，還是孩，都終究要直面這些風風雨雨，以及隨之而來的閑言碎語、指指點點。

面對顧玦，楚千塵當然不會敷衍他，坦誠地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甚至沒試探過楚云沐，沈氏有沒有跟他提過，看這小屁孩每天沒心沒肺的樣子，應該是還沒說過。

楚千塵是心疼楚云逸的，前世十四歲被趕出家門的時候，還會自問：

為什麼的親人要這麼對待？

為什麼會出生在楚家？

為什麼別人家的庶可以平平順順地過了一輩子，而卻淪落到那個地步……

……

那時候的只知道自怨自艾，直到后來，經歷了很多，看了很多，才學會了釋然，學會了放下。

歸究底，也是因為那時候有了更值得珍惜的東西，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俯視曾經的家族。

可是楚云沐才六歲而已，他還太小，也無法理解很多事，他恐怕也不一定能明白父母為什麼要和離，為什麼他不能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家庭和睦，長大后繼承家中的爵位……

長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這樣，顧玦是這樣，楚云逸是這樣……楚云沐也會是如此。

楚千塵又用額頭去蹭他的肩，覺得自己運氣真好，前世今生，都遇上了他，有他陪著。

顧玦眷地在發頂吻了一下，道：“我來說吧。”

楚千塵再次抬頭，微微睜眼，先是一怔，然后愉快地笑了，點頭：“好，就給王爺吧！”

王爺做事，最放心了。

不吝于自黑：“我就會吃喝玩樂，還是王爺會說話，會調教人。”

前一刻，還在為楚云沐發愁，而現在，又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楚云沐這臭小子夠幸運了，不是什麼人都能有這個姐姐和王爺這個姐夫的！

顧玦被逗笑了，忍不住湊趣道：“會吃喝玩樂還不夠厲害嗎？”

“厲害！”楚千塵煞有其事地點頭，莞爾一笑，“人各有所長嘛。”

“你去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楚千塵撒又賣乖，順便還奉上了賄賂，這才把顧玦哄走了。

宸王府中，楚令霄下獄的事并沒有激起太大的漣漪，但這個消息在永定侯府卻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太夫人終于知道了楚令霄被關起來的消息，整個人呆若木。

這段日子，楚令霄為了找髓香脂奔波在外，時常好幾天不回侯府，因此他昨夜沒回來睡，太夫人也沒在意，沒想到楚令霄竟然再次下獄了。

太夫人心慌意，想尋人去打聽一二，但是，一連幾天給好幾府邸都遞了帖子，對方都找借口回拒了去拜訪。

太夫人忍不住想起了剛嫁進楚家那年，那是楚家還輝煌的時候，那個時候，出門不說人人逢迎，也至不會躲著。

就算后來，楚家沒落了，但是還有穆國公府這個親家在，太夫人在外頭也是被人恭恭敬敬地稱一句老夫人的，而現在別府對楚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太夫人心里也是明白的，恐怕是因為沈氏把嫁妝都搬走了，所以，別府都認定了沈氏要與楚令霄和離，這才完全不搭理自家了。

太夫人既怨沈氏，也怨穆國公府，可不過一個婦道人家，次子現在也重傷未愈，實在沒別的路子了，只能去國公府求人，卻是白走一趟，沈氏沒有見。

無般萬奈之下，太夫人就給宮里遞了帖子想求見楚貴妃，結果又是一桶冷水澆下，連楚貴妃都沒見，只派了的親信于嬤嬤來了一趟侯府。

“見過太夫人。”于嬤嬤皮笑不笑地施了一禮。

是宮里的嬤嬤，對楚家也沒什麼舊，因此說起話來也不需要太多顧忌：“貴妃娘娘最近很不容易，也不求楚家幫什麼忙。”

這句話宛如在太夫人臉上甩了一掌似的，就差直說，楚家所作所為在給貴妃添了。

楚貴妃也的確是這個意思，平日里也沒在于嬤嬤跟前抱怨，說娘家是一點都幫不上忙，還盡給添。

于嬤嬤嘆了口氣，又道：“太夫人，奴婢也知道您一片慈之心，可是貴妃娘娘也是您的兒，二皇子殿下是您的外孫，您也疼惜疼惜他們吧。”

其他皇子的外家都能幫襯上外孫，也就楚家了，楚令霄被流放奪爵了一次還不夠，現在又被皇帝關進天牢去了，這讓二皇子出去怎麼抬得起頭來，還怎麼奪嫡！

太夫人：“……”

太夫人啞口無語，方才剛聽聞于嬤嬤來時，還想著讓對方給貴妃傳話，怎麼也幫幫楚令霄，現在卻說不出口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于嬤嬤自然看出了太夫人的臉變化，心道：知道禮義廉恥那還好，就怕是為了兒子什麼都不顧，要死要活的，那麼鬧大了連累的就是貴妃與二皇子的名聲。

于嬤嬤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收了那種怪氣的語調，正道：“太夫人，哎，不是貴妃娘娘不想幫忙，娘娘和二皇子殿下是真的難啊。”

“最近皇上病著，龍每況愈下，皇上如今不喜太子，他病得越厲害，就越是忌憚太子篡位，這本來是二皇子殿下最好的機會，這兩個月來，貴妃娘娘一直小心翼翼，謹言慎行，不敢犯錯，既怕自己做錯什麼惹皇上不快，又怕皇后下絆子，沒想到卻被楚大老爺壞了事，皇上還為此遷怒了二皇子殿下。”

楚貴妃這次是真的氣壞了，還在于嬤嬤跟前恨恨地表示過，說楚令霄死了活該，他死了，反而可以讓自己與二皇子了個把柄。

至于這些話，于嬤嬤就不方便說了，否則將來楚貴妃與太夫人母和好了，倒霉的就是了。

于嬤嬤打了太夫人幾棒子后，又開始拋出了甜棗：“太夫人，貴妃娘娘也幫不上別的，不過，您要是想見楚大老爺，貴妃娘娘倒是可以幫著打點……”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太夫人也沒別的選擇了。真的無人可用，沈氏不見他，次子傷著，兩個庶子都在裝死，楚貴妃已經是最后的依靠了。

見太夫人配合，于嬤嬤也松了口氣，當下就陪著太夫人去了一趟刑部天牢。

太夫人如愿見到了楚令霄。

這也是太夫人第二次來天牢了。

這里的空氣一如去年般暗，彌漫著一種不可言說的氣味，讓太夫人聞之嘔，心疼長子遭了罪。

楚令霄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里，二月的牢房冷異常，凍得他瑟瑟發抖。

他被杖責過，頭發和袍都凌不安，好不容易胖的那一圈在短短幾天中又瘦了回去。此刻他有氣無力地歪在破舊的草席上，部劇痛。

“娘！”看到太夫人時，楚令霄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一把抓住牢房的木柵欄，部的傷因此被牽，疼得他倒了一口冷氣，五扭曲，“您救救我吧。我是無辜的！”

在牢里的這幾天，楚令霄越來越害怕，牢頭給他送飯時，曾唏噓地提過幾句，讓他現在有的吃就多吃一點。

他還聽到過兩個獄卒在頭接耳地私議這件事，說這次皇帝暴怒，他多半會被問罪，而且罪名不小。

太夫人心疼兒子，忙問道：“令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長子才剛從幽州回來，他的差事也到手不久，怎麼就鬧到要下天牢呢？！

于是，楚令霄語無倫次地把關于髓香脂的事說了，強調道：“娘，您一定要幫我啊！”

“娘，我在這里簡直生不如死，他們給我吃的都是餿飯，還打了我三十，說下次提審時還要打。”

“您得設法通通路子，救我出去啊，否則我怕是要折在這里了……”

說話間，楚令霄的眼睛都紅了，含著淚，連抓著木柵欄的雙手都在微微地抖著。

他已被杖責了三十，簡直去了半條命，尤其是那條瘸，簡直鉆心得痛，如果再打三十的話，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看著楚令霄這副悲慘的樣子，太夫人的心像是被揪住似的疼。

人活一世，最慘的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更何況，一向最疼的就是這個長子了。

長子就是的命子！

“令霄，苦了你了。”太夫人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娘也想幫你，可是娘去求阿芷卻進不了國公府的門，貴妃也說無能為力，說二皇子為了你被皇上斥責，自難保……”

太夫人說著，兩行淚水就溢出了眼眶，自眼角往下，拿帕子著淚，完，淚水就又下來了，以淚洗面。

想著這一個月來兩個親生兒子都遭逢劇變，想著過去這幾日求助無門，心里就更苦了：這世人都是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連貴妃都指不上，自己還能指誰呢。

楚令霄腦子里也極了，惶恐，不安，焦慮，煩躁，各種負面緒在腦子里團一團。

他覺得頭有種近乎窒息的覺，他再也不想被流放了，幽州簡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他更不想在京城丟了命。

他還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好死不如賴活著，活下去才有希。

他咬了咬牙，先謹慎地看了看左右，見這里沒有外人，就提議道：“娘，實在不行的話，你就去找康鴻達……對了，讓逸哥兒去找康鴻達！”

楚云逸是他的兒子，做兒子的，理該救他這個父親，這是天經地義的！

對，沒有父，何來子！

太夫人猶豫了一瞬，又用帕子了眼淚，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最后點了點頭：“好，娘會幫你的。”

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子去死，長孫也就是兩年委屈，卻能換回他爹的一條命！

這是值得的。

太夫人在心里告訴自己。又跟楚令霄說了一會兒，叮囑他照顧好自己，還把帶來的幾盒點心送進了牢房里。

后來，獄卒不耐煩地來催了，太夫人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

當太夫人回到永定侯府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后了，簡直心俱疲，渾的氣神像被走似的。

坐在羅漢床上，一邊著眉心，一邊問王嬤嬤：“賬上還有多銀子？”

“五十兩。”王嬤嬤為難地說道。五十兩其實等于沒有。

太夫人的頭更疼了，這段日子，饒是再怎麼減開支，銀子還是跳水似的下跌。

深吸了一口氣，又道：“去把地契拿來。”

太夫人舍不得賣京城的商鋪，地段好的商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決定還是先賣一些良田，湊點銀子試著去通通路子。

別的且不說，天牢那邊肯定得塞些銀子，否則長子就得日日吃餿食。

王嬤嬤趕去拿了一個木匣子過來，匣子里放著厚厚的一疊契紙，從中取了幾張，然后又吩咐大丫鬟去把大管事來。

然而，大管事還沒來，劉氏與楚令宇就先趕來了榮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