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師傅用戒尺點了點顧之的膝頭，表示的作變形了。

顧之趕又蹲下去了一點，小馬駒愉快地繞著兩人打轉，一不小心就把顧之的目吸引了過去。

沈菀：“……”

沈菀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直到此刻才才注意到兒在陌生的武師傅面前，居然沒有跑開。

所以，就像外甥說的那樣，兒已經好了一半了？

沈菀的眼眶又了，睜著眼強忍著淚意。

這時，一個門房婆子急匆匆地從隔壁的沈宅跑了過來，對沈芷稟道：“夫人，大爺來了。”

來造訪的人正是楚云逸。

沈菀了眉梢，心里想的是：楚云逸怎麼來了？！

“這孩子時常來。”沈芷眉眼含笑地勾了下，對沈千塵嘆道，“逸哥兒是個好孩子。”

之前在穆國公府時，楚云逸也是三天來一次，現在與楚令霄和離后，楚云逸同樣是三天來一次。

不一會兒，剛才那個婆子就引著楚云逸來了。

楚云逸不是空手來的，手里還拎著兩碟糕點與餞。

他沒想到沈千塵、沈菀與顧之也在，臉上出克制的笑容，對著眾人團團地拱了拱手，得地說道：“我帶了些百味居的桃花糕與桃花餞，是沐哥兒喜歡吃的，二姐和表妹應該也會喜歡的。”

楚云逸說的表妹指的是顧之。

“逸哥兒，你有心了。”沈芷眉眼間的笑意更濃，“塵姐兒，我記得你也喜歡百味居的桃花糕。”

“這桃花糕搭配龍井最好了。”沈千塵含笑道，“娘，我不是剛送了您一罐明前龍井嗎。”

“那我可真是有福了。”楚云逸湊趣地接了一句，依舊是一派彬彬有禮的樣子，看得沈千塵怎麼看，怎麼覺得別扭。

沈芷吩咐冬梅去取龍井，跟著就對沈千塵玩笑地說道：“逸哥兒這小子啊，別扭得，最近一直在糾結該稱呼我什麼。”

的語氣中著幾分戲謔的味道。

楚云逸：“……”

沈千塵怔了怔，此刻才意識到剛剛楚云逸寥寥數語都避開了對沈芷的稱呼。

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

這小子啊，還是這麼別扭，總在糾結一些有的沒的。

楚云逸被沈千塵那戲謔的目看得有些窘迫，面上卻強自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蓋彌彰地喊道：“母親。”

哪怕他力圖鎮定，聲音中還是難掩局促。

“這不就對了。”沈芷微微一笑。

沈芷與楚令霄已經和離了，按理說，沈芷也無需要再管楚云逸了，但是，對來說，楚云逸是看著長大的，也是沈千塵與沈云沐的兄弟，跟的孩子也沒兩樣。

“逸哥兒，你這幾天可好？”沈芷隨意地與楚云逸閑話家常，“讀書也好，練武也好，都別急在一時，慢慢來，你才多大！”

楚云逸畢恭畢敬地說道：“云展哥也這麼跟我說，您放心，我一切都好。”

沈千塵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楚云逸，眼底的興味更濃了。

很見這小子這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平日里，在外面，他總是一副“我是你爺”的拽樣，傲得很。

這時，沈云沐又練完了一套拳。他看到楚云逸來了，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喊道：“大哥，你來了啊！”

“咦？這是百味居的點心，是不是桃花糕？我最吃了，大哥你可真好！”

“大哥，我跟你說，這幾天我的箭法又有長進了，現在十箭可以有五箭中靶心了。你快看那個靶子！”

這個績其實是沈云沐昨天的，他特意把箭靶子留到了今天，就是因為知道楚云逸今天應該會來，想給他看。

面對好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沈云沐，楚云逸那看似嚴正的外表終于出現了一裂痕，維持不住了。

“勝不驕，敗不餒，你這點小小的進步有什麼好得意的！”楚云逸一臉不耐煩地訓起弟弟來，一副“不屑和小屁孩玩”的樣子，但很誠實，還是跟著沈云沐一起去看那個箭靶子了。

“進步為什麼不能得意啊！”沈云沐理所當然地昂了昂下。

他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顯擺一番，興致地拖著楚云逸往箭的區域走去，道：“大哥，你是不是不信？不信，我可以給你看的，我是真的進步了很多！”

小屁孩非要讓楚云逸瞧瞧自己的能耐，斗志高昂。

曹師傅見狀，就問顧之道：“顧姑娘，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顧之還維持著扎馬步的姿態，看了沈云沐一眼，然后堅定地搖了搖頭，意思是，要好好練，專心練。

顧之的眼睛亮晶晶的。

姐姐說了：“等你學會了功夫，遇到壞人的時候，就可以自己打翻他。”

沒錯，只要學會了功夫，就不怕被人欺負，不要再被人關起來，被人欺負了。

沈菀看著兒那堅定的樣子，心中一，對沈千塵說得更有信心了。的七娘一定會好起來的！

冬梅很快沏好了龍井茶，沈芷就招呼沈菀與沈千塵去喝茶、吃點心，順便看著三個小的在練武場上折騰，只當看戲。

氣氛和樂融融。

今天最興的人大概是沈云沐了，他一向最喜歡熱鬧，熱地纏著楚云逸跟他一起箭。

沈千塵完全不打算去湊熱鬧，悠哉地喝了半盅茶，又吃了一塊香甜可口的桃花糕，就見王嬤嬤氣吁吁地快步來了，臉有些怪異。

“夫人，楚家今天拉了白布。”王嬤嬤語氣不太自然地稟道。

猶如平地一聲旱雷響，眾人皆是震驚地朝王嬤嬤看去。

楚家死人了？！

是誰？！

“……”沈芷手一，手里的茶盅差點沒摔了，與旁的沈菀面面相覷。

姐妹倆皆是難掩驚愕之。

周圍靜了一靜。

“中了！”前方，傳來了沈云沐興的喊聲，打破了周圍的沉寂，“大哥你看，我中靶心了！我就說了嘛，我的箭法更準了！”

沈千塵的目看著沈云沐活潑的背影，挑了下眉梢，隨口問道：“楚令宇死了？”

王嬤嬤愣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是聽剛才來送瓜果的小販說起的。”急匆匆地跑來稟這件事，也是想請示沈芷是不是該派人去侯府打聽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嬤嬤不知，但沈千塵卻知道幾天前楚令宇被楚令霄打傷的事。

不過，沒有告訴沈芷，那之后，也沒再去管楚家的事了，直到現在。

“楚令宇是被楚令霄推了，為此傷了頭。”沈千塵用一句話簡而言之地大致說了。

聽琥珀說過，楚令宇的頭傷得很重，侯府請過好幾個京中的名醫，都說楚令宇怕是好不了，所以沈千塵才猜測楚令宇興許是死了。

沈芷抿了抿，垂眸思索著，微微蹙眉。這一次，若楚令宇只是個傷，無論傷得再重，那都是楚家的家事，十有八九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了結了。

但現在，楚令宇死了，事就變得復雜了。

沈菀挑了挑柳眉，直言不諱地問沈芷道：“大姐，你怎麼看？”

雖然楚家暫時無人承爵，可是侯位還保留著，也算是侯府，現在府里出了人命，除非楚家自己告上府，府也不會主找來。

如果太夫人和楚令霄夠強勢，那麼，楚令宇的死可以以意外或者重病來了結，這種事在宗室、勛貴人家并不見。

可若是太夫人和楚令霄安不住二房，二房不依不饒，非要告上京兆府的話，那麼楚令霄犯的就是殺人罪！

沈菀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幸災樂禍。楚令霄就是活該，是報應！

“看來他又要進去了。”沈芷冷冷地勾了下角，聲音波瀾不驚。

沈千塵默然不語，喝了口熱茶。

連沈千塵也想不通楚令霄怎麼就這麼能折騰，甚至都不需要自己手，他才剛從天牢出來，可這才幾天工夫，他居然就又背上了殺人罪，眼看著又要把自己給折騰進大牢了。

在永定侯府的楚令霄也同樣想不明白。

靈堂已經布置好了，周圍全都是一片白，掛起了白綾、白燈籠、白幔、白幡等等，一個巨大沉重的黑棺槨擺放在靈堂的正中。

一霜白袍的楚令霄就站在棺材前方，面蠟黃，神復雜，沉重、難堪、后悔、懊惱等等，皆而有之。

他也沒有想到事會變這樣！

他雖然氣二弟楚令宇自私自利，對他這個長兄不敬，但兄弟之間有些齟齬，也很正常，他還不至于真的想讓楚令宇死。

那天，他揍楚令宇也是想給他一點教訓，沒想過楚令宇的頭會撞到椅子上。

這只是一個意外而已。

那天之后，楚令霄也四給楚令宇尋醫問藥，用的都是公中的銀子，不僅如此，他還把庫房里的兩支百年老參都拿了出來，甚至還同意太夫人賣了兩個田莊湊錢去給楚令宇買了續命的靈芝。

他能做的都做了，自認也沒什麼地方對不起楚令宇的地方，但是，楚令宇自己沒能熬下去。

楚令宇把雙手背在手，神肅然。

靈堂中，寂靜無聲，彌漫著一片肅穆的氣氛，周圍的下人們全都不敢吭聲。

這時，大管事快步走了過來，神拘謹，不敢直視楚令霄。

“大老爺，”大管事規規矩矩地作了個揖，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要給各府發喪帖？”

喪事與喜事都是大事，喪事可以簡單辦，但無論再怎麼簡單，都要停靈好幾日，都得請親朋好友登門吊唁。

這是禮數。

本來，大管事應該去請示太夫人的，可府中上下都知道，太夫人因為二老爺的死悲痛過度，方才哭暈了過去，因此他也只能來請示大老爺了。

“不用。”楚令霄一下子轉過來，聲音微微地拔高了三分。

當迎上大管事言又止的眼神時，楚令霄又補了三個字：“再等等。”

外面的庭院里，春風習習，一片片白的紙錢隨風在半空中翻飛著，猶如一只只白蝶振翅飛舞。

楚令霄看著那些飛舞的白紙錢，就覺得心煩意。

楚令宇是凌晨咽的氣，當時，二房的人就鬧得厲害，胡攪蠻纏，口口聲聲說要讓他殺人嘗命。

想到劉氏與楚千菱母那怨毒的眼神，楚令霄的心里就一陣陣發慌，像是有無數只麻雀在心口飛似的，擾得他心神不寧。

雖然二房的被暫時被他關了起來，但若是有人上門吊唁，發現二房的人沒在靈堂哭喪，難免會起疑，更甚者，如果讓二房的人逃出來，跑到靈堂里說上一通，那麼，自己可就完了。

他已經進了天牢兩次了，第一次，他進天牢后失去了爵位，被流放幽州；第二次，他進天牢后與沈芷和離，還失去了嫡子。

直到現在，他在天牢里挨的打還沒痊愈，瘸也瘸得更嚴重了。

他不想再進牢里了。

事不過三，他簡直不敢想象如今他又進大牢的話，這一次還會失去什麼。

大管事還是那副言又止的樣子，想問“再等等”是等多久，終究沒問出口，只是訥訥道：“那屬下就吩咐門房先閉門謝客了。”

楚令霄冠冕堂皇地又道：“大管事，侯府現在是多事之秋，這次的喪事還是要一切從簡。我還得仔細想想。”

大管事唯唯應諾，畢恭畢敬。

楚令霄在榮福堂推倒了楚令宇，導致他了重傷，當時有很多人親眼看到的，就是太夫人與楚令霄下了封口令，這件事依舊在侯府中傳得沸沸揚揚。

大管事當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這是主家的事，他們只是下人，大管事也不會置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