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寒冰裏頭頗為曲折。通常夏日的時候,莊子裏都隻用外頭的冰便可以了,不會掏到那麽深的地方去,是以我們也沒有想到,這麽快就會被發現了。”
趙夫人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跌跌撞撞的跑了趙霖的麵前,“霖兒,是阿娘不好,阿娘不配做你娘。我都沒有認出來你。”
池時瞧著,歎了口氣,其實這並不難理解。
趙夫人一個閨閣弱子,若非為母則剛,做不出那等幫人藏之事,當時都慌極了,哪裏還會想到什麽真假兒子一回事。
等到後來冷靜下來,便是發現了這個兒子有些異樣,也隻會推到他突逢大變,了驚嚇,多多會變一些。
那些穿越的話本子,不經常以此為借口,糊弄了全家人麽?
“往年的確是用不著這麽多冰,咱們西山製冰莊子上的冰,基本就是夠自家酒樓用便是了。多一些的,都是隨緣賣出去。可是今年,西門賢侄開了冰室……”
趙丕說著,抱歉的看向了西門多餘,鬧了這麽一出,西門多餘的冰鋪子,那是一萬個開不了。
西門家同趙家門對門住著,西門多餘開冰室,自然是直接從趙家的莊子上買。
可誰都沒有想到,這冰鋪子太過紅火,供不應求,西門多餘將趙家的冰鑿了不說,還自己個用硝石製冰,是以藏在冰窟窿深,以為不會有人發現的,這才重見了天日。
池時想著,心中又有些唏噓。
倘若這不是凍在冰中,而是一把火燒了,亦或者是埋在地下,那再刨出來想要確定份,卻是萬萬不能的了。
“母親,你子不好,怕不是瘋魔了,在說些什麽呢。我是趙霖,那一日我本就沒有去過西山的莊子,也沒有殺人。池仵作也是,沒有任何證據,就憑我母親的幾句話,你們就斷定了我是兇手麽?”
“都說你斷案如神,這麽武斷,實在是令人難以信服。”
那趙石說著,抹了一把鼻子上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紅彤彤的手,“哦,還一言不合便打人,那是不是可以合理的懷疑,你以前查的案子,乃是屈打招?”
池時聽著,輕蔑的看了一眼。
正要說話,便覺後多了一個東西,池時扭頭一看,隻見周羨給搬了一把椅子過來。
池時角了,一屁坐了下去,翹起了二郎。
不是,今日池九爺想站著囂張方便踹人,不想坐著好嗎?
再說了,你一個王爺,為何要搶久樂的活!還笑得像個狗子!
“沒有證據的話,我便不會說了。兇還在人的腦子裏頭呢,這東西一看,便不是軍中製式,乃是有人自製的。木匠這種活計,可不是看看就會了,得有師父。”
“弩機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造出來的。若是不知道你是趙石,那自是毫無頭緒。可既然已經知曉你是誰,別說你一個窮秀才,就算你是當朝宰相,祖宗十八代吃的什麽米,都能夠給你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池時說著,站了起,走到了那趙石麵前,“你不是說,你是趙霖麽?很好,趙霖是習過武的,他能被弩機輕易殺死,那就說明,學得不怎麽樣。”
“可是學過的,同沒有學過的,那是天壤之別。你若是趙霖,來比劃一二,不就知曉了麽?”
那趙石麵雖然鎮定,卻是抿住了,不言語了。
“你不是很會說麽?怎麽又不說了?即便是雙生子,在不同的壞境長大,那也是大不相同。我記得趙丕曾經這般說,他說看到趙石穿著腳趾的鞋子,數九寒天的,凍瘡咧了在流膿。”
“而趙霖養尊優,棉鞋皮靴炭盆養著。生了凍瘡的地方,皮會比沒生凍瘡的地方要多一些。還有你的腳,村子裏的孩子,夏日都是著腳,那腳底生得厚厚的繭子……”
趙石的臉越發的不好了起來。
池時勾了勾角,“怎麽,不了了麽?你做這麽多,不就想做人上人,擺自己的過去麽?非常可惜,這種東西,刻在你的上,刻在你的骨頭裏,是你不管怎麽改,都改不掉的。”
“不懂什麽刻在骨頭裏麽?你小時候摔斷過胳膊,會在你的骨頭上留下痕跡,你小時候打豬草,不小心割傷了自己,若是傷口深,也會在骨頭上留下痕跡,即便沒有,在你的皮上,也會留下疤痕。”
“人雖然死了,但還會說話,即便是沒有了……在你看起來,那不過是一白骨,那在仵作的眼中,卻是一個人的一生。”
“你想要冒名頂替一個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趙石聽到這裏,猛的站了起,表猙獰了起來,他對著池時怒吼道,“不要再說了!明明是一母雙胎,憑什麽,憑什麽趙霖就可以做富商的兒子,可以吃飽穿暖,家財萬貫。”
“而我呢?當時那雙抱孩子的手,若抱的是我,那我的人生,又豈會是這個樣子?我比趙霖聰明,比他孝順,做什麽都比他強,憑什麽他都比我好?”
“我拚命努力奔赴的那個終點,不過是他趙霖的起點而已!我爹娘當初舍不得把我送人,可留下我卻又不管我,家中那麽多兄弟,多我一個不多,我一個不。”
“我以為,我以為努力考中秀才,就會好了。可是窮酸秀才,窮酸秀才……我也要臉的,我也知曉,換兒子這種事,是得寸進尺。”
“可是我太嫉妒了,到了那樣的地步,這兩個人,心心念念的還是保護像白紙一樣的趙霖,不想讓他知道他的世,不想讓他知道,這個世上還一個同他形鮮明對比的齷齪的我!”
“這是老天爺不公平,誰生來就是惡的?當初若是被抱走的人是我,那我也可以像趙霖一樣,善良又好!是老天爺欠我的……憑什麽!”
他說著,憤恨的看向了池時,“你為什麽要把這傷口撕開,他們都以為我是趙霖,我也快要以為,我其實就是趙霖。趙石什麽的,不過是一個驚悚又荒誕的夢而已。”
“我們一家子,會和睦相,我會考中進士,耀門楣。我會孝順他們,給他們養老送終。你把這些打碎了,能夠得到什麽?”
“我殺人要償命,他們呢?他們沒有兒子了,死了也沒有人管,一輩子都要承喪子之痛。錢穗呢?你錢穗如何在天地間立足?”
池時瞧著他瘋癲的模樣,靜靜地看了他許久,“得到了真相。若是沒有你,趙霖他們一家人,的確是像你說的那麽幸福安康。”
“可惜,有一坨牛屎,壞了一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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