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來信，說已在老家置了田產，整日悠閒度日，侄子也孝順，過的很好。”明蘭側眼瞟了下聖德太后，只見似作不在意的低頭喝茶。

聖安太后似乎很惦念孔嬤嬤，問了明蘭好些話，但事實上，孔嬤嬤的早已衰敗，不過熬著過最後幾年罷了，明蘭不好直說，只能斟酌著用委婉的語氣表達一下。

聖安太后眼神落寞，語氣低沉：“在宮裡熬了一輩子了，能過個舒坦的晚年也好，過的幾年是幾年罷。”

明蘭靜靜看著，聖安太后上見不到宮廷裡慣有的那種圓，反而帶著一種本能的天真直率，似乎知道自己說不周全話，所以就索不大說話。

又說了幾句，皇后給各人都看了座，明蘭這纔有機會歇歇痠的腳，一邊聽著們說話，一邊暗暗辨認：那四個宮裝都是宮妃，其中一個特別冷豔嫵的子是如今最寵的容妃，另一個小巧白若雪的是新封的玉昭儀，另兩個是皇帝自潛邸起就有的侍妾，一爲婕妤，一爲才人——總結一下，因爲皇帝要守孝還沒廣選秀，所以如今的後宮還是很有鬥空間嘎，不知有沒有穿越有意向來此發展。

另三個倚在皇后邊說話的年貴婦，其中那個服飾最華麗說笑最飛揚的，自然是皇后親妹小沈氏，生的與皇后頗爲相似；後頭一個眉目清麗的婦則是沈國舅的新夫人，也是英國公府的小姐；最後那個婉約的子明蘭一直猜不出是誰，過了好久才聽出來——竟是沈國舅的偏房鄒氏！前頭原配夫人的妹妹。

居然也封了個五品宜人？！還跟皇后態度親暱，英國公府這麼好說話？！

昨夜顧廷燁給明蘭惡補了一番皇后家世。

八王爺是不寵的皇子，藩地還是極偏僻的窮山惡水，因此沒什麼權貴之家肯與之結親，沈皇后的父親本是晉中名士沈旺，家族也是當地名流族，可惜父母早亡，沈家兄妹只能依附族人生活，後由叔父做主許配於八王爺。

當時明蘭就斷言：“沈家人肯定對他們兄妹不好！”

顧廷燁很愕然：“你怎麼知道？”

明蘭道：“皇上正值用人之際，沈家卻沒有其他人仕的，顯見是何等恨！”

顧廷燁用一個熊抱對表示獎勵和肯定。

按照遞減原則，八王爺的妻家已不怎麼樣了，估計沈從興的妻家更不怎麼樣了。

鄒家不過是普通書香門第，祖父是縣令，幾年前過世了，父親是舉人，長嫁沈家生兒育，直到如今，家中也沒什麼特別出挑的人才。

但他們家最倒黴的，不是子弟中沒有人才，而是好容易大婿的妹夫一朝登基爲帝，大婿榮登國舅爺，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之際，兒卻掛了~~~

鄒家上下幾乎要吐三升，這是何等樣的悲催呀！

如果沈從興只是個普通鰥夫，那娶小姨子爲續絃是木有問題的，可是如今沈家是鮮花著錦的第一外戚家族（聖安太后出卑微，早找不到孃家了），鄒家的檔次顯然差太遠了。

明蘭輕輕看了國舅夫人一眼，再看看和皇后說笑的小鄒氏，心思亮，一轉眼立刻就明白了，最後的妥協結果原來就是這樣——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顧廷燁的生母白夫人，陡然對這位沈夫人生出些許憐憫來。

英國公府需要沈家來牢固和新皇帝的關係，沈國舅則需要深葉茂的英國公府來提升自家的勢力，鄒家需要繼續和沈家繼續保持姻親關係，並保護大鄒夫人子的利益，大家各取所需，所以產生了這麼個畸形的和諧局面。

明蘭無端心緒低落起來，悶悶的很不舒服，捫心自問，如果落到這麼個境地，能抗拒家族迫而毅然決然的反對婚事嗎？明蘭咬咬牙，古代真它X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聊了大約一盞茶功夫，皇后瞧著差不多了，便帶著明蘭等四個新封的誥命向兩宮太后告退，走出慈寧宮，皇后明蘭和小沈氏先回去，要和沈夫人還有小鄒氏去坤寧宮說話。

小沈氏扯著皇后袖子，撒道：“姐姐好偏心，你那裡莫非有好吃的，要先著兩位嫂嫂不？！”

皇后指著笑罵道：“你都多大了，還整日想著吃喝？回頭我告訴你婆婆，好好管教你！……好了，別大家瞧笑話了，我與你嫂嫂們有話說，顧夫人今日頭回進宮，你領著走出去，一路上也好親近親近。”

小沈氏笑著應聲，明蘭恭敬的行了個雙福，姿勢優端麗，也不見怎麼側婉轉，卻自有一番迤邐風姿，小沈氏似乎看呆了，利落的和皇后告辭，挽著明蘭的胳膊走開去了。

一路上，只聽得小沈氏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一個勁兒的嚮明蘭介紹沿途的風景，明蘭只含笑聽著，時不時的湊趣幾句，漸漸走出了慈寧宮的範圍，向東華門走去，小沈氏莫名的問了一句：“……你說，皇后娘娘找我兩位嫂嫂有什麼事呀？有什麼話是我不好聽的。”

明蘭心頭頓了一下，微笑道：“大約是姑嫂談心罷，人些能說說心裡話。”

這還不好猜？剛纔在慈寧宮中，沈夫人端雅溫文，小鄒氏禮恭敬，兩人看似和睦，卻從頭到尾不曾有過目接，連話都沒說過一句，外命婦又不能天天進宮，所以皇后大約是趁這機會，想對國舅爺的大小老婆進行一番思想教育，教誨們妻妾相之道吧。

可是……明蘭覺得好笑，首先破壞妻妾規矩不就是沈家麼。

妾室敕封誥命本就罕有，除非是兒子著實優秀出，爲國家爲社稷建功，那麼母憑子貴可得敕封，歷朝歷代以來，有幾個未生子的妾室能得誥命的？！

大約是沈家覺得愧對鄒家於困頓之際的扶助，便以此彌補一二，不過到底顧忌著英國公府的勢力，不然小鄒氏應當能撈個平妻做做，可是，看今日這架勢，這小鄒氏這偏房的派頭也跟平妻沒多大差別了。

小沈氏本來呆呆的著遠的花園，忽然停住腳步，定定的看著明蘭：“你是不是覺著沈家很不知廉恥？我兄長既娶張氏，又納鄒氏，前不顧糟糠分，後又貪圖富貴權勢？”

明蘭被扯著倒退了幾步，聽完後，淡淡的微笑道：“這些風言風語大多是眼紅嫉妒之輩傳言的，大可不必當真。”——廢話，想得兩份的好，自然要雙倍的議論。

“那你是怎麼看的？”小沈氏還是牢牢的扯住名啦，表態。

明蘭眼著前方閉的宮門，那裡守軍肅穆，宮娥太監忙碌行走，輕輕嘆了口氣，悠悠道：“我覺著，這種事若有了爲難，得益的，大是男人，而吃虧的，多是人罷了。”

小沈氏神一變，斂去一的淘氣，正肅然起面孔，良久盯著明蘭看，過了好一會兒，忽然展一笑：“你這人有趣，我喜歡，以後我要常來找你玩！”

明蘭被這話逗樂了，失笑道：“榮幸之至。”

——能問出這番話來，說明小沈氏也不是全然無心的，能有這番潑辣爽朗氣概的子，尚算值得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