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琪看了一眼手機,三點十五分,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一刻鐘。覺得事有些不對勁兒,因為有們三個做,別說窗外下著瓢潑大雨,就是下著冰雹、刀子、火球,他也不應該遲到。話說回來,這雨下得真大,瘋了似的,像是大海被裝在麻袋里掀上了天空,又猛然被撕開一道裂口來,一座雨做的森林便轟然扎了下來,這雨似是下了一個世紀。這座城市于是被泡得失去了基,每個人臉上都像戴著一副蒼白與冷的面。有會聚到一起的水珠急急地從玻璃上落,金子琪卻不為所,只是睜著木然的眼眸怔怔地注視著眼前天地相連的雨霧。
沈璐玥坐在化妝鏡前補妝,雨水拍打著落地窗,心緒不寧。拿著眉筆,卻下不了手,總覺得妝容還差那麼一點兒,只是不知道點在哪里,點睛之筆無可落,弄不好,就會變了畫蛇添足。出神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好像在端詳一個陌生的人,的妝后妝前,簡直有著天壤之別。如果不是臉上那道疤,沈璐玥并不覺得自己比金子琪差幾分。又噴了一點兒香水在手指上,抹到耳去,“再是干柴烈火,也耐不住暴雨這般澆吧。”
坐在床上的李寒一直蹙著眉頭,這會兒嘆氣道:“看來咱們三個也終究是老了,打扮得再漂亮,也還是老了,歲月不饒人哪。”
歲月不饒人,這話有些重了,又說在這例行公事一般的疾風驟雨里,更顯悲涼。三個人于是都不再說話了,金子琪仍舊站在窗前,子微微前傾,好像要撲進雨里去一般。李寒轉而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態度怡然,好像真的在倚老賣老似的。沈璐玥擱下了眉筆,用彩在梳妝鏡上寫字——FUC……
如果不是在三點十八分的時候,在窗外一道金閃電亮起的時候,在沈璐玥將要寫下最后一個字母的時候,金子琪的手機終于響了起來,那麼這個下午,三個風萬種的人真不知道要怎麼收拾這比天氣還要糟糕的爛心。同樣,們也不知道要怎麼應對這場賭局,們既是稔的賭徒,也是稔的敗將。
金子琪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窗外流竄的閃電照亮了幾乎已經慘白的臉龐,示意兩個友這是陸教授打過來的。金子琪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機放在床上,按了免提鍵。
“喂。”
“子琪啊,是我。”中年男子,磁聲音,字正腔圓。
“哦,陸老師。”
“聽你聲音似乎不高興了?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陸老師從來都是一言九鼎的,我們在房間里候著您呢。”金子琪這個“候”字用得好,把等待的煩躁緒給輕輕掩飾過去了。
“子琪啊,你們在803是吧,對門是808,門虛掩著,你們過來吧。”
在金子琪們有所反應之前,電話就被掐斷了。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遲到了也仍舊占據著上風。都還沒有見到面,三個人的威風已經被他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沒了膽的,綿綿的,可以任他擺布。他真是一個經驗富的赴宴者,從容不迫,以退為進。
三個人面面相覷,外面的閃電,映照得三個人臉上都是一陣青一陣白的,金子琪先笑了,“這個老狐貍,搞什麼鬼呢!”說歸說,并沒有因此了陣腳,們本來就是扛著白旗去打仗的,還在乎什麼面呢。將手機關掉,放進包里,既然過去,那就過去吧,在哪兒不都一樣?青山還埋忠骨呢。看其他兩個人還愣在那里,提高嗓門說了一句:“走吧,還愣著做什麼。”
“真過去啊?”沈璐玥似乎有些膽怯了。
金子琪走到鏡子前,拿起了彩,補上了最后一個“K”字,挑釁道:“怎麼,敢對世界豎中指,不敢對男人俯首稱臣嗎?”
沈璐玥順口打趣道:“我又沒有你那麼多經驗……”真的是無心這樣說,說完馬上又后悔了,都是經歷了那麼多一起走過來的,互相揭傷疤、穿老底,只能是兩敗俱傷。
金子琪借著響雷聲當做沒聽見,幫沈璐玥理了理領子,將V字領往下拉了一些。仍舊語調輕松,“又不是黃花大閨了,還害臊?姐妹們都一起呢,要怕也是他怕。再說了,不虎,焉得虎子。”
李寒一直看著金子琪與沈璐玥拌,臨出門前卻拉住了金子琪,“咱們為了一個倩倩,做這些,值得嗎?”
金子琪回過來,看著,越來越好看了,而且還是大明星,今天這場,似乎也不用驚擾的大駕。金子琪幫理了理頭發,親了一下的額頭,“寒,來之前我就說了,你與我們不一樣,隨時都可以退出這個游戲。咱們沒有必要把你也搭進去的。”
“你還債,我也還債。”李寒看了一眼沈璐玥,“你那把匕首還在的吧,如果有一天倩倩這個賤貨自甘墮落,到時候勞煩借用。”
金子琪看著沈璐玥,沈璐玥點了點頭,“好。不過我突然很想笑,我們做這樣的事,竟然被你們兩個修飾得那麼崇高!”
金子琪說:“其實這種事,一個人去做是婊子,三個人一起就變了烈士。”
三個人于是一起笑了,在電閃雷鳴中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笑得淚如雨下。
“應該帶副麻將的,事后可以打打牌。”
“真正是,四張機,鴛鴦織就雙飛啊……”
“三個大,吃得消嗎?那個諸葛亮,哈哈!”
笑過之后,三個人一起,手拉著手,一臉壯烈地,開門,走到對面的808門前,金子琪手,雖然門是虛掩著的,但還是按下了門鈴。做事總要講究規矩的。
叮咚。叮咚。
清脆的鈴聲,像是命運在敲門。
恨從無貴賤之分,它們相生不相克,甚至沆瀣一氣,它們生生不息地對抗,總是勢均力敵。你一個人,終究也帶著點兒恨,你恨一個人,也不過是的殘余。
一個月前。
金子琪親自將客人送上車子,仍舊賣力卻不失好看地笑著,是打算隔著玻璃也要把這歉意給送進去。笑起來像是一塊上好的緞子,溜溜的麗往下掉,人想捧在手心里。張教授降下車窗,抬了抬那只戴著伯爵表的手,折過來,鍍了金似的,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金子琪臉上,瞇起了眼睛。張教授反過來安道:“金小姐別往心里去,我什麼時候不能來呢?今天是你們姐妹淘聚會,你要好好招待你的貴賓們呢。”他這句話,是將自己放在的貴賓位置之外的,但是仍舊不吃虧,貴賓之外,有一種更為親近的意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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