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二十四年春，我第一次見到季風。

從一開始我便知道，季風不喜歡我。

當時有一個侍跪在我面前，抖如篩糠，嬤嬤說從房里搜出了我遍尋不著的金鎖，問又結結講不出話來，我看得厭煩，忍不住說了一句，"那就治死。"

皇平安自出生起便孱弱，且子暴戾，這是宮里上下皆知的事，那宮"嗷"地一聲慘起來，皇兄從旁邊走過來，笑得春風拂面，問我，"平安，你又要治死哪個？"

我原想說，皇兄你何必笑得這樣慈悲為懷，我說一百遍治死也不見得死上一個兩個，哪像你，笑著笑著就滅了人家滿門，但是從他后走出一個年來，也不說話，只看了我一眼，而我竟像是被憑空叼去了舌頭，突然地做聲不得。

那是六月，花園里明，但他一走出來，四下卻突然暗了，好像所有的都到了他上，笑著的皇兄頓時黯淡如一個虛影，我張口結舌，側寂靜，只有皇兄的聲音繼續，是對著他說的，"季風，這就是我們的平安公主，以后給你了。"

他沉默著，眼睛掃過仍跪在地上的那個侍，又向我，我第一次看到這樣好看的一張臉，如癡如醉，聽完皇兄所說的話，更覺滿意，再也不去關心其他人，就坐在椅子上，向他出手，等他過來抱。

皇兄這次笑得更大聲，又對他說，"平安不走路，最人抱著，以后你就明白了。"

我固執地著手，他不，直到旁邊人都開始汗，皇兄后跟著的太監突然尖聲利喝了一句，"罪臣之子竟敢違抗皇的旨意，大膽！"

我一楞，轉臉看皇兄，他微微地對我點頭，大概是我別怕。

其實有什麼好怕的？本朝有一個變態的規矩，有罪的大臣送自己兒子到宮里，做某個皇子皇的命侍，皇子皇沒事則罷，有事就把他關在天牢里的全家死，一同陪葬。

若是為了皇子皇送了命，也有好，天牢里的那一大家子命就留下了，該發配的發配，該流放到流放，該為奴的為奴，死了他一人，活了幾十乃至上百口，算算還是值。

我家除我之外老老小小都有些變態，表里不一笑里藏刀，父皇的皇位就是宰了之前的那位短命前朝皇帝之后自己搶來的，期間殺了許多該殺不該殺的人，所以想要我們命的人前赴后繼滔滔不絕，到哪里都有刺客冒出來，邊沒有個把死士簡直都不敢出門。

想想這些罪臣之子整天得跟著要殺自己全家的人的兒子兒，還得擔心他們一頭發，天牢里的那群人也一樣，死活都是折磨，這種神待，想起來都人□，銷魂得可以。

皇兄邊有過好幾個命侍，他老喜歡出宮去晃悠，所以他邊的命侍去得都快，至于我，從來都沒有出過宮門，年紀也小，所以至今都沒有一個命侍到我，不不，有了，今天開始便有了。

我想到這里便覺得歡喜，想父皇真是疼我，總是給我最好的，想再去看他，眼前突然一暗，他已經走到我邊，彎下腰，手把我抱了起來。

那天季風穿黑，墨紫腰帶，很寬，束得，我上袍寬大，趴在他肩上，低頭看到垂下的擺繞在他的腰邊，頓覺莫名的心滿意足，側過臉，對他便是一笑。

他看我，面無表，我自蠻橫，仗著父皇歡喜，在宮里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名頭，但這樣與他對視一眼，竟覺得涼，子抖了一下。

我常年病弱，脾氣本就差，難得這樣對人示好，竟討了這樣一個沒趣，自覺惱怒，不覺立起眉眼，口喝了他一句。

"誰讓你這樣看本宮，想本宮治你死嗎？"

話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因他立時轉開臉去，再也沒看過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