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梯啊。
楚嵐昏燈下神變幻。
不知道是被捅破了一層窗戶紙,還是最初的驚嚇過去了,楚嵐覺得心神反而安定下來了。
說起來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面!他飽讀詩書,史書上見慣了雨腥風!
他拿過茶杯,嘆口氣:“世子說笑了,我楚家這般家門,哪有什麼登天梯。”
蕭珣笑了笑:“楚先生,你楚家能有現在這樣的家門,就是登天梯換來的,否則,你哪能今日家中安坐,夫妻和睦,兒無憂,小富即安。”
楚嵐有些生氣:“世子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我楚嵐從不作犯科,連當個小民都不行?就因爲我兄弟,在世人眼裡我都不能活的像個人?”
說罷將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蕭珣說:“能不能,你心裡清楚的很,而且,楚先生,你現在活的,是你想要的樣子嗎?”
他也將茶杯放在桌子上,輕輕緩緩無聲,楚嵐卻心裡一。
“你兄弟風的時候,你在世人眼裡是黯淡無,看到你,大家都只會說是楚岺的兄長,你縱然滿腹經綸才高八斗也無用。”
“你兄弟落魄時,你在世人眼裡也了同犯,要承輕視辱,你的滿腹經綸博學多才依舊無用。”
“楚先生,你在世人眼裡永遠都只是楚先生,楚長兄,沒有人記得你的名字。”
“我今日來,以及先前來,也都是因爲楚岺,楚先生總不會認爲我是欽慕你的學問吧?”
楚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實在是讀書人的自尊不能再忍了,他站起來:“既然如此,世子請回吧,我楚嵐不敢承你的厚。”
蕭珣笑道:“楚先生,你別生氣,實話和現實總是很傷人。”
楚嵐冷笑說:“我楚嵐命不好,活該此辱。”
蕭珣聲音緩緩:“楚先生也並不是命不好,畢竟你和楚岺是親手足,兩人一樣的父母,一樣的環境養大,你從文他習武,他有勇有謀,你是尚書名家傳人,他建功立業,你開山授徒,他有眼前可見的聲名,你有延綿百年育人功績,你們兄弟兩人各有千秋,怎麼能說你命不好?”
楚嵐也不是沒聽過誇讚,扭過頭淡淡說:“世子過獎了,楚嵐不敢當。”
“但命好也沒用。”蕭珣說,“你還是落得如今無人問津甚至茍且生的地步。”
“世子今晚到底是來護我的還是來要我命的啊。”楚嵐氣得拍了拍桌子,“我都茍且生了,你就放過我吧。”
蕭珣哈哈笑,又意味深長說:“楚先生現在也敢跟我拍桌子了,可見命格不同了。”
楚嵐眼神閃過一不自然,垂目施禮:“世子殿下,楚嵐謝你來相護,只是,楚嵐自知不堪,還請世子垂憐。”
蕭珣道:“我剛纔的話還沒說完,你並不是命不好,你只是沒有遇上登天梯,楚岺結識了陛下,一腳登天,從此你就只能屈居其下,不管做什麼,都越不過他的芒。”
楚嵐握了握手,擡起頭嘆息一聲:“這還是命不好,多謝世子,這件事——”
“那你現在有這個命了。”蕭珣打斷他,看著他,“你想不想踏上這個登天梯?”
昏燈下年輕人雙目沉沉盯著他,似乎看到他心裡去,楚嵐不由攥了手,出一笑:“世子說什麼呢,我都聽不懂,唉,這世道這樣,還什麼登天梯啊。”
蕭珣笑了笑收回咄咄人的視線,垂目看自己的手,輕輕了。
“太子死了。”他說。
楚嵐啊了聲,聲音:“這,這——”
“三皇子,應該也活不了。”蕭珣接著說,“就算活下來,陛下也不會讓他當太子,陛下這個人就是這樣,多時寵溺無度,無時,親骨也不認。”
楚嵐嗓子發乾:“啊,這個——我這等小民——”
他要說這種事不是他這種小民可以議論的。
蕭珣再次打斷,擡頭看向他:“楚先生,你覺得,是不是我就能當太子了?”
楚嵐震驚地看著他,這次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哦,不對,太子的兒子還在呢。”蕭珣說,看著楚嵐,微微笑,“有他在,我當不了太子。”
一句話宛如一拳捶來,楚嵐再承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他就知道,事哪有那麼簡單。
他就知道,楚岺帶來的一定是麻煩。
天啊,他真要被楚岺害死了。
楚嵐呆立如木樁,心中七八糟念頭,但又一片空白。
室安靜無聲,但並沒有人衝進來,刀劍影橫飛。
年輕的世子安穩坐著,還自己斟茶,也給楚嵐斟茶。
“楚先生。”他說,“坐下說話。”
楚嵐呆呆,坐,還是不坐,還能他自己做主嗎?他木然坐下來。
“楚先生喝茶。”蕭珣說。
楚嵐端起茶,喝了口,他該怎麼辦?做些什麼?他不想死——
看著這男人恢復了先前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板著臉也不拍桌子了,蕭珣笑了笑:“楚先生跟楚岺是不一樣——”
現在聽到這話楚嵐一點也不氣了,喃喃說:“是,我跟他不一樣,我不如他,他的事我都不知道——”
蕭珣打斷他:“我的意思是,你跟楚岺不一樣,楚岺就要死了,而楚先生你還要活很久。”
楚嵐愣了下,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不殺他了?
“世子——”他喚道,但猶猶豫豫一下,有些話還是嚥下了。
他不說倒不是他多堅貞,而是害怕——說了是死,不說也是死,他還不想死,那現在只能裝死。
蕭珣不在意他的猶豫,反而擡手溫聲制止他:“楚先生你先不用說話,聽我來說,我說完了,你再論我說的對不對。”
他來論斷說的對不對?楚嵐更不清頭腦了。
“先前我說了,太子已死,三皇子已廢,太子之子今年才六歲,他是太子脈,順理章的繼承人,但陛下不理朝政多年,也不好,老弱的陛下,年的儲君,這對大夏來說是好事嗎?”
“天下是會因此而太平,還是因此而更加?”
“楚先生,您是讀史書飽學之士,你心裡必然有個評斷。”
楚嵐默然不語,他就算不讀詩書,也知道聽完這些話怎麼評斷,他又不傻。
蕭珣倒也沒有著他立刻給答案。
“再說楚先生你,我先前說了,我能踏足楚家,跟楚先生你說話,並不是因爲楚先生你,而是因爲楚岺。”他說,看著楚嵐,意味深長一笑,“我是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楚嵐將視線垂的更低,如同老僧定,聽蕭珣的聲音緩緩傳來。
“所以,楚先生現在做什麼,也只會被認爲是楚岺之力,之功,跟楚先生你,毫無關係。”
“我先前也說了,楚岺和你不一樣,楚岺就要死了,而楚先生你還要活很久。”
“那還要活很久的楚先生,想要怎麼活?是現在這樣,無名無姓,黯淡無,茍且生?”
“還是——”
蕭珣的聲音頓了頓,一杯茶也遞到楚嵐眼前。
“與我一起踩上登天梯,一起,上天門。”
一起踩上登天梯?
一起,上天門?
楚嵐擡起頭看著蕭珣。
他似懂非懂,他心砰砰跳。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抖,沙啞,恭敬:“楚嵐,不太明白世子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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