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一頓飯。

鄧弈看著城門樓下的孩兒，笑了。

“果然天下的飯沒有白吃的。”他說，“還以爲楚小姐很大方呢。”

楚昭看著他：“我很大方，有所求就不吝嗇報酬，鄧大人一路上也看到了，我沒有虧欠助我的人。”

這孩兒一路上騙人演戲，的確出手大方。

但——

“楚小姐。”鄧弈看著，“與其說報酬，不如說是，如果沒有那些報酬，你無法驅使他們。”

說到這裡笑了笑。

“楚小姐是很大方，但一頓飯還不足以我鄧弈。”

他手輕輕揮了揮。

“楚小姐，你能來到這裡，我也不攔你離開，所以，走吧。”

齊公公已經很急了，催促楚昭：“快走吧。”

鄧弈說的很明顯了，知道楚昭能來到這裡憑藉的是楚岺藏的能力，而他因爲顧忌楚岺，所以不會爲難他們，放他們離開。

走吧，只要活著，總是有機會的。

陛下還在，楚將軍有龍威軍，楊氏雖然覆滅，但謝氏還有基，小殿下就還有機會。

楚昭握著繮繩，看著城門樓上又要轉走的鄧弈，馬兒如同知道的心，噴著氣在原地轉了轉。

的確能順利的離開皇城，京城，甚至能順利的回到邊郡，回到父親邊，但之後呢？

等蕭珣登基爲帝之後呢？

且不說小殿下這個尷尬的份，中山王父子怎麼可能放過他。

蕭珣如果命中註定要登基，那小殿下，還有，豈不是也命中註定要死？

絕不能走！

“鄧大人。”再次喚，“我請你吃飯，不是你，是送禮，我知道大人生而不凡，是期將來有一天，你能舉手之勞助我一條生路。”

齊公公在旁愕然，這是吹捧鄧弈？現在說好聽話，是不是有點晚？

城牆上轉過的鄧弈忍不住笑了，他再次回頭看城門樓下的孩兒，所以，那不是一頓飯，是慧眼識英雄。

看到他回頭，還笑了，楚昭忙眼看著他：“鄧大人，那一頓飯碎銀幾兩，不堪一提，但那是那時候我楚昭能給的最大的誠意，鄧大人，我楚昭絕不吝嗇，就算在路上我是他人，但我也拿出了我能拿的所有。”

鄧弈看著城門樓下的孩兒，看著眼中的祈求，以及，堅定。

那時候能拿出的誠意，是一頓飯。

那以後能拿的誠意，就不僅僅是一頓飯。

鄧弈的視線終於看了眼懷裡倚著的孩。

“你真想進來？”他問。

齊公公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鄧弈，各種念頭飛——

楚昭已經毫不猶豫的點頭：“想！”

鄧弈道：“只能你和小殿下進來，想來，就近前來吧。”

說罷不再多言轉邁步。

這一次城門樓下沒有響起孩兒的喊聲。

但鄧弈走了幾步，一個太監迎來攔住路。

“太傅。”他低聲說，“您可是已經答應中山王世子了，這時候，讓別人進來。”

他擡頭，看著鄧弈。

“太傅不是要言而無信吧？”

......

......

鄧弈看著這個太監，自然認得是替中山王問話的那位。

他笑了笑：“我讓別人進來，也不是不讓世子進來啊。”

但那個別人可不是別人，是皇長孫！

太監的眼神閃過一惱火，旋即無奈：“鄧大人，小殿下都來了，世子還有必要來嗎？”

鄧弈收了笑：“怎麼？世子不怕太子三皇子刀槍廝殺，反而會怕一個小孩子？如此膽小，何談守護陛下。”

他看了那太監一眼。

“如此，世子也沒有來的必要了。”

說罷要走，又想到什麼停下。

“還有，要是論起言而有信，這件事，楚小姐可比中山王早一步送禮給我。”

說完這句話不再理會這太監大步下樓而去。

那太監站在原地，臉一陣青白，又有些惱火，什麼意思？楚小姐比王爺早送禮一步？送什麼禮？一頓飯嗎？

但也沒錯，太監的眼神又恢復了平靜，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就算是皇長孫又如何，太子已死，三皇子已廢，皇帝垂垂將死，這天下注定是世子的。

就在鄧弈被太監攔住的時候，城門外的楚昭也被齊公公和鍾長榮攔住了。

“不行，你不能一人帶小殿下進去。”齊公公急道，“誰知道宮裡是什麼形。”

看看鄧弈的態度，這宮實在兇險。

小殿下不能再涉險了。

楚昭看著齊公公：“齊公公，如果不冒險一試，小殿下時時刻刻永遠都是在涉險。”

齊公公一愣，他知道楚昭說的道理，但——

明白歸明白，能暫時避險還是要避開啊，這個楚小姐，他也是看明白了，跟爹一樣，那真是又勇又倔，上了頭，十頭牛都拉不住！

“那就勞煩楚小姐您去見陛下，老奴和小殿下在外邊等著。”他乾脆對著馬背上的孩手，“小殿下，來——”

但馬背上的孩無於衷，只倚著楚昭，似乎看不到齊公公也聽不到他說話。

鍾長榮聽到了，神不悅，這老太監竟然要讓小姐一人去冒險，這宮裡的人都是無無義。

“小姐，我和你一起去。”他說，“我以前，跟著將軍見過陛下。”

以前是將軍帶著他見陛下，也算是經過這個場面，現在他可以帶著小姐去見陛下了。

楚昭翻下馬，一笑：“不用，鍾叔，能說服鄧大人讓我和小殿下進去已經很好了，你別擔心。”

鍾長榮苦笑，他怎麼能不擔心，但真要打起來——

他看著閉的宮門，宮城門樓上暗藏刀鋒，他也不是怕這些刀鋒，而是一旦他帶人跟這邊打起來，裡面的皇帝會怎麼樣？一聲令下他們就反賊了。

楚昭下馬對馬背上的孩手，孩毫不遲疑的撲進手裡，被楚昭抱下來放在地上。

“小殿下——”齊公公再次手拉孩。

但孩躲開了他的手，倚在楚昭旁。

齊公公不由一愣。

宮門也在這時緩緩打開一條，僅能允許一人通過。

“楚小姐，請。”門有衛冷聲說。

楚昭握孩的手，再看了眼一旁的齊公公：“齊公公，你有膽氣帶著小殿下殺出來，現在也應當有膽氣，看著我和小殿下殺進去。”

再對鍾長榮一笑示意，牽著孩向宮門走去，很快穿過宮門。

沉重的宮門在邁過去的瞬間就關上了，前方的宮城黑黝黝一片，搖晃的火把中閃爍著刀槍弓弩寒。

楚昭覺到孩的手微微抖。

蹲下來，與他平視。

這是第一次認真看這個孩，濛濛青裡，孩的眼閃著水。

“小——”要張口。

“我，蕭羽。”孩忽的說，他聲音輕輕，“阿羽。”

楚昭笑了，喚他：“阿羽。”

楚昭將他的手牽起，握在自己的手裡。

“你的命和我的命，是在一起的，你如果死了，我也就死了，所以，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努力讓我們都活著。”

蕭羽看著眼前的孩兒，用力地點點頭。